遗容仍旧显得可怖而悲凉。
这一年,他只有十六岁。
*
堪堪走到自家那破败的房子门口时,却听见里面传来隐隐的哭声。
这声音,似乎是老五。
压着心里的烦闷和无奈,他推开了勉强还能挡住风的破门,它发出难听的吱呀声,枯朽腐烂是这个家里每一处的写照。
他哑着嗓子,看了一圈屋内,发现只有老三和老五,其余的弟弟们都不见了。
高仇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二哥!正在哭泣的老五听见自家二哥的声音,仿佛顿时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你终于回来了,他那个人趁你不在家把八弟给卖了!
还打伤了三哥
高仇走到弟弟们的面前,这才发现三弟是昏迷在床上的,头底的床单已经晕染开了一滩暗红的血迹。
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但如果再不治疗,恐怕就不行了。
其他人去哪了。他仍旧冷静,面上连一丝波澜也无,却在心底下了一个决定。
四哥出去找吃的了,也没回来,昨天卖掉小八之后,那个人说今天带七弟去验货刚走。
老五哽咽一声,压抑悲伤的问他,之后是不是就轮到我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二哥,我不想被卖了
他看着弟弟,却没有悲悯的心思,从以前开始他就发现自己缺乏情感,那些人之常情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感觉。
弟弟们和他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那个男人年轻时常去外面打劫过往车辆,抢夺钱财,男人就杀了,女人带回来关在地窖里,被他当成泄欲工具,不停的生下小孩子。
如同猪狗一般的活着啊。
高仇没有安慰弟弟,只是走到角落里,捡起那把略有些生锈的斧子,在弟弟惊恐的眼神下,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句话:在家等着。
暴雨如注,冲刷着道路上的泥土,将它们割裂开来。最终,他满身泥泞的追上了那个男人和即将被卖掉的弟弟。
你!!!
男人回头看了高仇一眼,却来不及说一句话,便被斧子砍到在地,惊惧万分地看着高仇,他的第二个儿子。
鲜血喷涌而出,有些融入了泥土里,有些溅到了高仇的脸上,他冷漠的注视着这个将死的男人,谋算着要把他这具令人作呕的尸体扔进哪处深山老林里。
男人已经口齿不清,双目浑浊:你你会有报应。
我等着。他缓缓说道,然后第二斧落下,彻底砍断了这个男人的头颅。
一个月之内,他没了母亲也没了父亲,不,这种人不配称为父亲。终于,他开始了作为高仇这个人的人生。
如坠深渊般鲜血淋漓的人生。
梦里的画面虚虚实实分崩离析,是母亲不甘绝望的脸,是那个男人怨毒的目光,这些年来争权夺利路上的烟尘与炮火,仇人或兄弟纷纷粉墨登场。
他冷眼瞧着,却有一口腥血梗在喉咙里,他所期待的面容,还未出现。
爸爸
他目光震颤,好似黑雾尽散,和暖的日光在眼前乍亮。刹那间欣喜将他淹没,拥住了她娇柔的身躯,只恨不得把她融进骨血。
爸爸,我好痛。 她声音哀切,仿佛正受着折磨。
高仇闻言心里一疼,万分紧张的询问道:哪里痛?
她目光幽幽,定定的看着他,都是
高仇没听清她的话,什么?
都是你的错!
她嘶吼着,口中涌出鲜血。
不!!!他目呲欲裂,想抱住她的身子,却眼睁睁看着她的头从脖子处断裂,鲜血喷溅,染红了他整个视野。
耳边似又响起那个恶毒不清的声音你的报应。
高奚是在他的怀里哭着醒来的,满头的汗,惊惧不已:爸爸爸爸!
我在,我在这里,奚奚,快醒醒。
她的气息极度不稳,心脏剧烈跳动着,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死咬着唇。
没事,一个梦而已。
他宽慰着她,可落在高奚眼里更是沉痛万分。明明想将他从那无边的深渊里拉出来,却又在心底奚落自己也是满身的黑暗。
不过同时她也是庆幸的,至少现在能碰触他,拥抱他。
高奚目光黯淡了些,复杂地看着他,他的过去就这样被她窥视了。这个能力是前生她死后拥有的,可以用鬼气侵入活人的大脑,读取他们的记忆可为什么还是带到了今生呢?
是暗示她,那个残忍的女鬼从未离她远去吗?这么一想,她不由得毛骨悚然,拥他更紧。
喃喃道:爸爸,如果,我是说如果,让你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会回到从前吗?
回什么时候?高仇脑海里一闪而过母亲枯萎的面容,笑了笑:现在就已经很好了。
过去如果轻易改变,他去哪里找她呢,只要有半点差池,她就不会来到世界上,来到他的身边了啊。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