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练重新换了一套衣服,做了简单的变装,然后混在人群之中走出了酒店。
坐上车后她把鸭舌帽取下,如瀑的青丝披散下来,缓缓叹了一口气。
谁知坐在驾驶室的人轻笑了一声。
她不明所以:笑什么?
程练,你在叹气。
程练怔住了,一贯伶俐的嘴皮子居然没能反驳什么。
【练武之人最重要的就是一口气,你可不要随便叹气啊。】
【为什么,叹气的话我的武功也会随风而散?】
【那倒不是。叹气就会变忧愁,我可不希望我的女儿不开心。】
脑海里突然想起那个时候的事,这段回忆也如一根针似的猛地扎进她的头颅里,然后开始生不如死的剧痛。
程练按着太阳穴,仿佛世界在一瞬间颠倒过来,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别人,分崩离析间有什么又要破土而出。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于是一瓶药适时地出现在她面前:给,她让我带给你的特效药,新研制的。
程练立刻拿到手里,拧开瓶盖就往手心里倒入两颗,也不喝水,送入口中嚼碎了这两粒药丸,然后吞如腹中。
过了好一会,她才重新睁开眼睛,恢复到平常的冷静:芒果味?
噢,这个嘛,那位让我告诉你,虽然你是个无比配合的病人,但看你一贯嚼药的样子还是难免让她胃疼。生活都这么苦了,吃个药还要虐待自己,她于心不忍。
程练:她沉默了一会才闷声道:替我谢谢她。
自个谢去,我说,你们老爱拿我当传话筒是什么意思?手机发个微信很难?而且你不去看看她吗,快生了。
这不是因为她现在身子重么
怎么?你是辐射体,还不能见孕妇了?
程练翻了个白眼,他见了反而笑道:终于回神了?
让你见笑了。程练哼了一声,她今天的事少不得被这人多番嘲笑,甚至有可能接下来的十几年里都不会罢休。
嗯,如果她还有十几年可活的话。
说真的,你让我来演戏,我以为对象会是叶深明,怎么换了一个主角?他是谁?
我爸。程练低了头,复又看着他笑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做吗?
如果知道了不会被杀人灭口的话
她咬牙切齿:周莫言!
他笑了几声,逗你呢,怎么这么多年一直都不禁逗?怪不得雨小姐最喜欢寻你开心。
想起那个变态女人,程练心里一梗,面无表情道:别提她,我觉得不吉利。
周莫言想了想,如果这件事被某人知道,怕不是连他一起倒霉。
好吧,那你说吧,为什么要在你爸爸面前演戏?
哼,不想说了。
程练,你是不是想让我给雨小姐打个电话让她来关心你一下?
我怕她不成。程练说完却觉得有些气短,抿了抿唇后摇头: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她一般见识。
周莫言觉得有的人被欺负也不是没道理,看看这幅欠得慌的嘴脸,谁不想逗一逗呢?
在周莫言白眼快要翻上天之前程练才道:他算得上我前男友。
你是说叶深明吧?
不。程练摇头:我说兰霆。
周莫言望望天空,有的时候他是真的不想知道这么多的,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不过这也不妨碍周莫言去理解这件事:程练,你真的不需要他了吗?
程练没有回答,脸色一点点白下去,最后卸掉了所有力气:可我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她眼睛里的光完全消散了,一点一滴的希冀都看不见。
软下语气:莫言哥你知道吗,深明说他想和我结婚。
他想在三十二岁这年跟她结束这场走走停停的恋爱。
那天她回家的时候,看见叶深明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没有开声音的电视。
他说,练练,我累了。
程练不知道该对那个把整张脸都埋进虚实交替的光影里的男人说些什么,只好一边把外套挂起来一边听他低着声音讲:这么多年了,你都不会厌倦么。他的声音很低,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后脖颈上。
我早就厌倦了每天晚上和你打的那几十分钟电话。
我早就厌倦了从我家走到你家的那一个小时的路。
厌倦了等诗,厌倦了追逐,厌倦了每天都活在那份不确定里的我自己。他站起身抱住了程练僵硬的身体:所以,我们结婚吧。
其实她也知道他在背后查她,在兰霆没有出现之前,她一直在等叶深明来问她,或许或许她会对他坦白一切,解开心结,再问他愿不愿以接受这样的她。
可他没有。
兰霆却回来了。
程练低喃:他想和我结婚,在之前我也本以为我能。我本以为她把自己的脸埋进手掌里,疲惫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