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闪着眸光,突然问道:“那封信,你可曾看了?”
他让苏玕交给她的那封信,她可曾看了?
闻言,华枝立马心虚下来。
那封信……
她亦是飘忽着眸光,不言语。
见状,阮庭心里便将事情估摸了十之八九,身侧的苏令明也转头望向男子,神色忽地有些复杂。
身着雪裘之人轻轻摇头:“罢了。”
叹息犹如飘雪,絮絮一声,化为乌有。
苏玕提醒道:“快些,太子的人要来了!”
不远处,兵戈交接之声乒乓,犹如壶中沸水,汤汤作响。
正是水深火热!
“步与哥哥?”
华枝与苏玕同时皱眉。
一身雪白裘衣的男子站在原地,眸光清浅,仔仔细细瞧着身前的少女。
仿若这是最后一眼。
他将华枝的手握紧了些,忽然道:“阿枝,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华枝顿在原地,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
见状,瑶月不禁拉了拉她的手,“小姐,人快要进来了。”
就这短短一刻的犹豫时间,阮庭眼底闪过一瞬的失落。须臾,他抬起头,掩下眼底情绪。
“快些走罢。”
男子缓缓一笑。
在快跨出房门的那一瞬,阮庭突然撒了华枝的手。少女一顿,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得后颈之处一痛,巨大的眩晕感铺天盖地而来。
“阮——”
她身子一软,下一刻已躺入阮庭的怀中。
苏令明亦是一惊,“你要做什么?”
阮庭站直了身子,垂眸匆匆望了一眼怀中女子,抑住情绪,将她递给苏令明。
苏玕微怔,下意识地将少女揽入怀中。
却见下一刻,阮庭竟直接将身上的雪裘脱去。他这不脱也罢,待裘袍脱去的那一刻,苏玕与瑶月皆是一惊。
他那裘袍底下穿着的,竟是与摆在床上的那件嫁衣几乎一样!
“步与,你——”
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苏玕连忙去抓阮庭的衣摆,却见后者连连往后退了三步,与众人隔开距离。
他一身嫁衣火红,似血如花般夺目!
苏玕望着他,将眉头深深皱起。
又是一阵兵.器交接之声,尖利的叫声与阵阵脚步声愈发逼近,如画中黑白鬼魅手上的镰刀,将要于人的脖颈之处落下最后一击。
苏玕沉吟:“你当真要如此?”
“嗯,”阮庭折回床边,将原先散在床上的嫁衣拾起,藏于床铺之下,“你先带她走,去找萧欤。放心,萧景明奈何不了我。”
如若萧景明的人发现华枝不见了,定要进行一番仔仔细细的搜寻。怕是他们还没走多远,便被人追上了。
“你若再不走,便谁也走不了了!”
苏玕将怀中已沉沉昏睡去的少女搂紧,咬了咬牙。刚迈出一步,又折回来。
“阮步与,你可知——”
“我知。”
男子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他知,他一切都知晓。
他知晓他这么做是在拿命去赌,他知晓若是萧景明胜了他便是掉脑袋的重罪,他更是知晓即便萧欤胜了,她也不会再入他怀。
他知晓,他给她的那封信,她没有打开。
他知晓,即便她看了那封信,也不会随他去江南那处宅子。
他知晓,无论他在江南等多久,她都不会来。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苏玕一顿,而后叹息:“令明兄,你这又是何苦。”
飞雪好像彻底停了,衣上的雪花也早已融化。他一身红衣,隐入一袭火红的纱帘,纱帐将男子的面容遮住。
他又是何苦?
帐中之人缓缓笑开。
“令明,你知晓,我阮家与华家是世交。”
“华老爷疼我,我也敬重华老爷。他待我,视如己出。华老爷临终前,我曾答应了他,会一直陪着阿枝。”
苏令明抱着怀间少女,她乖巧阖眼,身子骨轻盈。有暗暗香气从她发间逸出,扑在男子心头。
他知晓,萧欤口中的“华老爷”,是华参的父亲,阿枝的爷爷。
是当年威望极高的华御史。
“只要她不恼,只要她不嫌,我便会一直陪着她,无论以何种身份。”
“春种花,夏听蝉,秋扫叶,冬煎雪。”
“只要她想,我都在。”
他一直都在。
苏令明微微叹息:“华御史要你陪着她,却未让你用一辈子,都陪她。”
阮庭神色一变。
火红纱幔后,男子搭在膝上的手指蜷了蜷,门外骚动更近,阮庭面色发白:“出去!”
苏玕无奈,终是在破门的前一瞬带着华枝与瑶月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