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亲王重重地一拂袖子,他是宗室中有名的老好人,很难得看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当众给一个妇道人家这般没脸。
杨太妃:“……”
杨太妃脸上青了白,白了青,面色难看得就像是一个死人一样,硬着头皮道:“顾锦逼我们贱卖产业,本来就是我们家吃亏。”
每每想起分家时顾锦趁火打劫的事,杨太妃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啖其肉食其血。
顾锦差点又想开口反驳,但终究咬住了牙关。
“顾铭,”顾玦的目光从杨太妃移向了垂首不语的顾铭,问道,“是这样吗?”
话说到了这份上,其实也没有顾铭否认的余地了。
他要是否认,那就意味着杨太妃犯了欺君之罪,所以他只能顺着杨太妃的话应了:“是,是臣无能。”
哪怕明天满京城都会知道他顾铭生意失败赔了三十万两银子,他也只能认了。
顾铭依旧低着头,维持着作揖的姿势,甚至不敢去擦淌至下颔的汗水。
“那你做的事什么生意?”顾玦追问道,随手又把折扇转了一圈。
沈千尘被他转得也跃跃欲试,忍不住就把他手里的那把折扇拿了过来,也学着他的样子转起了折扇,第一下还比较生疏,转了三四次,就玩得很溜了。
她一边转着折扇,一边还有空施舍了下方的顾铭一个眼神:这人啊,一旦撒了一个谎,就要再撒更多的谎来圆谎。没本事还是别撒谎得好。
顾铭冷汗涔涔,眼珠子不由转了好几圈,他根本没想过顾玦会问这个问题,慌得无法冷静思考。
好一会儿,他才支支吾吾地答道:“海船。”
“臣把银子投在了海贸上,可是出了事……”
一时间,顾铭也想不出做什么生意可以赔三十万两银子,直觉地想起了李二的海船在海上翻船的事。
四个举子听得目瞪口呆。对他们这些普通人家出身的读书人来说,三十万两已经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
顾玦的眼睛在看沈千尘转扇子的手,话却是依旧对顾铭在说:“你确定是做海贸赔的?”
顾铭点头:“确定!”
“顾铭,跪下!”顾玦的声调霎时就冷了下来,“你还不认罪!”
顾铭本来就心中忐忑,脚下一软,双膝屈折,直接跪到了金砖地上,磕得他的膝盖有些疼。
杨太妃生怕顾铭乱说话,抢着说道:“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犬子不慎,赔了银子,可顾锦趁火打劫,欺凌幼弟,难道不是罪状吗?皇上您不为我们母子主持公道,还要泼犬子一桶脏水不成!”
杨太妃的声音越来越尖锐,紧张之下,把身上杖责留下的疼痛也忘得一干二净。
“欺凌?”顾玦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嘴角,面对咄咄逼人的杨太妃,不怒反笑,“顾锦还是太宽容了。”
如果是顾玦,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被人害成那样,也不会白白地让出郡王爵位,一退再退。
既然顾铭不肯说,顾玦就替他说了:“顾铭,你难道不是拿那三十万两去填补‘亏空’了吗?”
杨太妃:“!!!”
顾铭:“!!!”
顾铭仿佛被顾玦这句话射中了心脏似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眸几乎瞠到了极致。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被顾玦说中了心思。
顾玦干脆地打了个响指,对于顾锦来说,这仿佛是一个信号,他一下子就精神了,潇洒地抚了抚袖子,终于轮到他粉墨登场了。
顾锦勾唇一笑,一副长兄如父的样子,无奈地叹道:“三弟,我早就劝过你,印子钱沾不得。”
听到“印子钱”时,顾铭仿佛全身骨头都被抽走似的,身子差点没软倒下去,脑子里回旋着一个念头:顾锦是怎么知道印子钱的事?!
去年下半年,先帝顾琅命工部修缮太庙,从内库中拨了三十万白银用以修缮太庙,当时宗人府这边是由顾铭负责监工。
这笔三十两万的银子是用来支付石料、木料以及工匠的工钱。
他故意提前一个月把那三十万白银从内库领了出来,拿去偷偷地放了印子钱,想着只要在年底前把这笔钱还上,就可以拿到五万两的利钱。
这可是足足五万两啊,而且是无本生意。
顾铭心动了,他以为他可以及时收回印子钱的,谁想问他借钱的那个李二竟然跑了,三十万两银子因此打了水漂。
为此,顾铭不得不在分家时把家产贱卖给了顾锦,这才凑足了三十万两,补上了那个窟窿,总算在先帝顾琅那里有了个交代。
后来,顾铭也一直在派人寻找李二的下落,只是因为涉及他挪用公款的阴私,而且朝廷明令不准放印子钱,所以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找人,只能尽量低调。
再后来,先帝顾琅驾崩了。
说句实话,当时顾铭是松了口气,觉得再也不会有人去追查这笔旧账,也不会有人发现他当初提前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