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徐温阳站在京窈的身边,他们一起走在送葬队伍的末端。
我也不会解梦,和我说没什么用。京窈低头往双手呵了一口气,互相搓了搓取暖。
贵州的冬天虽不如东北那样冰冻,但也算挺冷的了。京窈其实确切地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以前在东北零下的寒天冻地里,她一贯生龙活虎,可如今穿得少了竟然会打哆嗦。
徐温阳见她如此,便拉过她的手,不管谁会投来异样的眼光,将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兜里,紧紧握着。
京窈没说什么,毕竟比起别人的闲言碎语,还是寒冷让她更不耐些。
更何况都是些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呢。
窈窈,我梦到我老了。他用低沉的声音娓娓道来,眸子安静地放在她身上,而我们的重逢就像是我幻想,我去了很多地方,依然找不到你,广州、贵州、东北、江西我似乎踏遍了整个中国。
京窈目似前方,平淡道:那你这个梦做的还挺长的。
徐温阳蓦地笑出来,但毕竟在送葬队伍中,很快便收敛起来了,他叹道:是啊,无望又漫长,很真实。
所见即所梦吧。京窈瞧着队伍最前面被人搀扶着的陈如英,垂下眼眸永远去追逐一个不知生死的影子,不是谁都能做的到的。
徐温阳听罢便沉默下去,不再说什么了。
没有告诉她,那个梦里的京窈不是下落不明,而是不愿再见他。其实徐温阳现在回想,如果京窈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徐家的孩子,没有遇见过他和徐云深,一定比现在要自在得多。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成老伯于今日下葬,无论爱恨,都将封存于棺椁之中。
但他不会死的。
京窈看着坟前这些真切的悲伤着的人们,他们就是成老伯活过的证明,只要还有人记得,就不会轻而易举的消失在这世上。
只是浩浩荡荡的来送,也终有回去的时候,而这一方孤冢会永远停留在原地。
很多时候只是为了宽活人的心罢了。
众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只有陈如英依旧在坟前,她那日悲伤过度进了医院,直到昨日才出院,在京窈他们的劝说下依然坚持做了好几个菜,现在正供奉在坟前的石桌上。
听她说,都是成老伯喜欢吃的菜。
只是以前她不会做,想着慢慢学了做给他吃,如今再也没了机会。
陈如英呆呆地坐在坟前,目光有些空洞。京窈他们并不去打扰,只是站在不远处等着陈如英。
这两天山上的情况已经没问题了,我们明天就能出发。徐云深看了眼京窈,道:如果你想多陪陪熊姨,我们也可以再往后推。
不必,夜长梦多。京窈点了烟在抽,山上的风大,似乎烟也抽得快了些,她笑了笑:早点解决吧,不是还要回去过年吗?
徐云深颔首:没错,等结束了,我们回去过个好年。
***
回到了成老伯家,这回陈如英和望月也住了进来。明明这是陈如英本来的家,但她从进来那一刻开始就显得格外局促,坐在椅子上连目光都不敢肆意打量,紧紧抱着怀里的望月。
小家伙很乖,躺在婆婆的怀里就像个布娃娃,除非是饿了或是看见了京窈,不然绝不乱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眨,打个哈切。
徐云深走来对陈如英说:熊姨,虽然您以前的房间现在是窈窈在住,但您想住回来也没关系,这里永远是您自己的家。不过我们即将上山,您一个人带着望月要是觉得不方便,也可以回到小别墅。
陈如英眼神闪烁,挣扎了许久才告诉他们,想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到他们从山上回来。
这里曾是她的家,她不想让自己对它总是抱有恐惧逃避的心理。人已经不在了,但总归还有什么留在了这里。
好,我会让保姆过来照顾你们。您不用推迟,京窈也赞成这样做。
陈如英看着京窈默认了,于是也点了点头。
晚饭后,京窈独自出门散步,乡村的夜晚宁静,其实她很喜欢。
可惜冬天没什么玩头,要是夏天的话她指不定还能抓一两只萤火虫回去给望月开开眼界呢。
走着走着,她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她想指不定是有人在说她坏话了。
京窈蓦地笑出来,然后拢了拢衣服,抬头去望冬日沉沉的夜空,暗得没有一丝缝隙。
她很久没有一个人待着了,在越南的时候是她这些年过过最安静的日子,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发呆她一向不承认自己是在发呆,她称呼这为冥想那样的日子很适合她。
但估计不适合徐云深和徐温阳。
从各种角度来说,他们本就是不相配的。
京窈又走了两步,揉揉被风吹得冰冷的脸蛋,然后拿出手机,拨了一个从未打过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她率先唤道: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