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池烈站定后,淡淡道,“您刚才说什么?”
没有动手,没有对骂,他只是从容地站在那里。单手插兜,一身西装裁剪干净利落,勾勒出挺括肩线和修长双腿。
男人语气很平静,镇定的,听不出什么太多的情绪。也很有礼貌,甚至特意用了敬称。
正因如此,这份矜持配上他额前那道依旧明显的伤疤,就显得压迫感极重。
眼风一扫,几乎让人抬不起头。
先前还高声叫骂的家长立刻噤声,半晌后讷讷:“没、没什么。”
他想着福利院里的小孩儿没人管,所以先前才那么气势嚣张。可站在这个年轻男人面前,明明对方只说了两句话,他找茬的劲儿一下就蔫了。
“你们家孩子受伤是事实,这一点的确是我们不对。”
池烈没理家长,自顾自往下说,“但您也要理解,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听到弟弟被当众辱骂,当哥哥的肯定不能不管。”
喻见站在几步开外。
没有上前,她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池烈和对方家长交涉。
心里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曾经,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喻见也琢磨过,有朝一日相见,池烈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知道他肯定会变得比从前更稳重,更成熟,褪去少年时的尖刺和锋芒,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但到底是七年未见。
时间太长太久,记忆里,少年锋锐硬朗的眉目渐渐模糊,和眼前镇定从容的男人重合在一处,明明是再也熟悉不过的容貌,却有种让人无所适从的疏离。
久违又陌生。
喻见非常不习惯。
池烈和家长交涉了一会儿,三言两语把对方的气焰打消了个干净,又让家长承诺,回去后会好好管教小孩,再也不会和这次一样无故欺负同学。
自觉将事情解决得很圆满,他噙着一点笑意转身,就看见喻见匆匆低头,径自别开了视线。
目光短暂对上的一霎,他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些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池烈眨了眨眼。
心里有了计较,他面上不动声色,仍旧带着笑意,走到她面前:“时间不早了,咱们在外面吃个午饭吧。”
喻见抿了抿唇,没有拒绝:“好。”
*
最后去了派出所附近的一家面馆。
池烈一进去,就笑:“当年我在吴姨那儿打工的时候,晚上她经常带我来这里吃面,还总是给我加双份牛肉。”
大虎稀里糊涂的,只听到了最后几个字,当即对老板说:“我也要双份牛肉!”
兔子拧眉瞪他一眼,大虎就不吭声了。
四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喻见和大虎一边,池烈和兔子一边。
面对面坐着,喻见觉得气氛有点儿尴尬,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题,于是接着池烈刚才的话往下说:“吴姨现在不在这儿了,她攒钱去郊区开了个处理废品的小厂,听说每年收益很不错。”
“郑叔叔调去市里的医院当副院长,工作忙,一年也就回来一两次。哦对,他前年结了婚,去年生了个女儿,现在已经当爸爸了。”
喻见尽力回忆她和池烈共同的熟人,从吴清桂说到郑建军,从李文章说到沈知灵,最后甚至提了一嘴,那个曾经说话阴阳怪气的林宁之:“他去了贸大,最近在投行实习,人比以前正常多了,同学聚会的时候还专门找我来道歉。”
池烈一直没说话,静静听着,听到这里,挑眉:“那他变化还挺大。”
“是啊。”喻见点头,“毕竟……”
她犹豫了一会儿,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毕竟已经过去了七年。
七年的岁月,足够一个人从懵懂变得成熟,从浮躁变得稳重。连林宁之那样的性格都能被磨砺出来,池烈有所变化是再正常不过的。
喻见不是觉得这样不好。
她只是很不习惯。
其实认真说起来,她和池烈真正相处的时间,从开始到结束,只有十六岁的那一年。后来,他们各自分开,各过各的,彼此没有任何联系,更无从知晓对方的情况。
所以现在,久别重逢后,喻见把所有他们共同认识的人都说了一遍,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甚至没法开口问,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
没有立场,说不出来。
喻见稍显沉默,池烈反而笑了:“我觉得你倒是没怎么变。”
褪去少年时的傲慢凌厉,男人声线微沉,好听的,磁性又迷人。
喻见也笑:“是吗?”
池烈点头:“真的,不骗你。”
除了眼中那点情绪外,坐在对面的小姑娘看起来和从前没有什么分别,与他无数次夜里梦见的一模一样。
清凌凌的杏仁眼,细白纤弱的手腕。没怎么长个子,她和以前一样爱穿白裙,头发低低束在脑后,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