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高桓沉沉的叙述,李桑桑怔了半天。
高桓看着李桑桑眼角是濡湿的,他抿了抿唇,声音低微:“华阳、高樟、李丛谋反之后,我派人围了李府,但是我只是将你娘亲和祖母接到掖庭,请医女代为照应,”他眼神渐寒,“李丛……我那时的确想要李丛死,但是他逃了,后来我知道,他逃进了宫。”
高桓的手指沾了一下李桑桑的眼角,然后垂下,他看着李桑桑的小腹,眼中有了痛:“我那时候不知道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我以为我们还有机会,我以为我还有时间向你解释。”
他的声音在颤抖:“桑桑……”
他笑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在哭:“还有李蓁蓁,我因为生母的遗愿而想要她作为我的妻子,但我、但我那时候并不懂,我只想要……”
李桑桑突兀地站了起来:“不用说了。”
她现在已经冷静下来,她看着高桓,眼神动摇了一下,但下一刻坚定依旧:“殿下雪夜赶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让天下所有人说,他们都会说,高桓是为了皇位,无可置疑。
高桓却说:“为了不让你离开我。”
李桑桑笑了一下:“是吗?”
她认认真真地看着高桓的脸,从高句丽回来的他,皮肤比起往日来要粗粝许多,外表看上去脱去了少年的锐意,有了青年的冷峻。
李桑桑说:“若不是为了皇位,那么今天停下吧。”
她忽然间有些忐忑起来,皇位的诱惑实在是很难抵御,高桓会听她的吗?还是会在暗中笑她不自量力?
她试图说服高桓:“这个时候进了长安,兵刃交加,害的是整个长安的百姓。”
高桓说:“可以,”他笑了一下,“桑桑担心的是这个吗?”
他伸过手来,握住了李桑桑冰凉的手,他将手指一根根挤进李桑桑手指缝隙,他看着她:“留下吗?”
李桑桑的动作很轻微,她顿了一下,然后回握了高桓的手。
高桓再也无法压抑住,他缓慢地、坚决地将李桑桑又一次拥入了怀中。
火堆已经熄灭,破庙里冷得可怕。
高桓静静地睡在地上,他眉眼舒展,唇边挂着笑意,似是沉浸在一个美梦中。
十几年来,高桓从未有过这样安稳的睡眠。
李桑桑悄悄站了起来,越过熟睡的兵卒,走到破面的门口,她轻声喊道:“月亭?”
月亭睁眼,他并没有睡着。
月亭回头看了一眼高桓,心中有些不安:“三娘子要走吗?”
李桑桑看着天边浮出蟹壳青,她说道:“快天亮了,长安已经安稳下来了。”
月亭明白,这一晚上,吴王已经接管了北衙十军,或许这个时候,已经召见了大臣登上了皇位。
月亭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熟睡的燕王。
破庙里,有士兵动了动身子,翻身说了一句梦话。
李桑桑和月亭俱是一惊。
来不及耽搁了,很快,李桑桑和月亭消失在晨起的迷雾之中。
天大亮了。
高桓捂着额头醒过来,他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的身侧,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反应过来,开始轻声笑了起来,越笑越癫狂,整个破庙里只有他的笑声在回荡。
林晏立在他身边,神色不安地看着他,兵卒们都还是瑟瑟发抖起来。
高桓剧烈地咳嗽了一声,他拿手去捂,看见手心有了殷红的颜色。
林晏大惊失色,赶忙上去扶高桓,高桓却推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他神色冷淡吩咐道:“长安大势已定,我们向北走。”
林晏迟疑道:“现在长安人心惶惶,吴王必然没有完全服众,若是强攻进去,胜算很大。”
高桓摇头。
李桑桑雪夜过来拦他,她不想他进长安城。
那他便如她所愿。
只是,他原以为他可以用余下一生慢慢补偿李桑桑,但李桑桑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昨夜的拥抱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喉头再次有股腥甜,但他强行忍了下去。
只要你能高兴,桑桑。
高桓再次说道:“往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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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凤门楼,新任皇帝高樟方才举行了改元大典,他从丹凤门往蓬莱殿去,在路上,他问道:“还没有找到桑桑?”
太监才得到了消息,这下子躬着身子说道:“找到了,找到了,三娘子在王氏家中。”
高樟松了一口气:“快带桑桑来见我、见朕。”
高樟站在蓬莱殿中,他环视内殿的布置,看得很仔细,从前,他从未仔细看过这属于天子的寝宫。
如今,都是他的了。
他在蓬莱殿等了许久,渐渐有些不安。
然后殿外有人走了进来。
“陛下?”高樟回头,看见李桑桑的脸色分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