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烟阁这边,这一会儿功夫,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是连言芷枫都没能预料到的。
高毓跪坐在一片血泊中,在她身边是几具身首不全的尸体。她大睁双眼,瑟瑟发抖的仰望着坍塌了一半的湖心亭一侧,正危险的眯缝着血眸,冷冷盯着瘫坐在她脚边的舞伎的焱大人。
小亭内还有十几位爵尊,手执刀剑,护卫在昊焱身边。其余人等业已追杀了出去,剿灭余党。
贺妍冰冷地剑尖架在一个跪地男子的后颈。这男子高鼻深目,五官轮廓极深,身上的衣料一看就是上等丝帛所织,此时虽然脸如土色,眼神中带着一抹不甘和惊慌,但也能看出他身上另有一种气质。这气质可以说是斯文,也有着他原本的高傲和不可一世。然而这种高傲,此时却几乎荡然无存,只见他的身体歪了歪,摇晃了摇晃,险些连跪都跪不稳。
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昊焱,他猛然向着她匍匐着膝行而前,一边爬一边哭泣的叫道:“大人,焱大人。是小人该死,不知好坏。是他们,是这些叛徒窜唆怂恿着小人,都是他们!求大人给小人一条生路,小人这就回去清剿皇室内所有反叛你的人,将他们全部交由大人处置!”
男子连连磕了几下头,一抬眼对上昊焱地双眼,又吓得一缩,头一低,重重地朝地板上一磕!
他不停的磕着,拜着,嘴里叫着:“小人该死,求大人饶过小人!”“大人给小人一条生路吧!”
昊焱对他完全不屑一顾,她只是定眸看着脚边的舞伎女子。这女子身形纤细,低垂的脸被发丝遮挡,身躯也在微微颤抖。高毓记得,方才看到她的容貌时,自己是有一点惊艳的。一个没有信息素的平民女子,却长着一张异常美丽的脸,她的身手也完全不似平民应有的敏捷。
这舞伎却是先前那个在玉琼台上献舞的伎子。
昊焱缓缓伸手抚上了她的发顶,那舞伎没有动弹,似乎已经被吓傻,不做无谓的反抗了。片刻过后,昊焱的身子晃了晃,眼睛微眯,双目惺忪的哼道:“不怕死?没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昊焱的声音轻柔绵软,仿若闲话家长。让高毓诧异的是,不仅从她的话中听不出半点杀气,那舞伎听了后也没有露出惧怕或欣喜的神色,依然低头一声不吭。
要知道,前一刻昊焱出手杀人时,半点犹豫一句废话都没有,自己身边就已经全是死人了。
“呵,你既然前来刺杀,为何要跳‘海之韵’?匕首上又涂抹了什么致命剧毒?”昊焱冷笑起来,“难道是你的心头血?”
那舞伎这时才有了认命之外的反应。她猛然抬头望向昊焱,吃惊的喃道:“你知道……”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湖心小亭内。
高毓的心怦怦的一阵乱跳,以高氏一族所拥有的权势,在整个北海都是极为显赫的,是以焱大人只单独传唤了她一人进亭,让其他君贵在轻舟上等待。
献上了美酒后,高毓垂眸盈盈一福,静待大人发话。
“此等绝世美酒,当真高西陈酿?”昊焱托着酒杯浅酹一口,神色略感意外。
听到她的问话,高毓愣了愣,果然焱大人能品出这酒非凡品。但是‘一醉千年’极为稀有,她应该猜不出这是什么酒。
正想着,抬首对上那双艳光四射的血眸,她便又痴怔了去。脑中晕陶陶的,未及多想,便以一种发誓的,急欲表忠心的语气说道:“确是我族中精品陈酿,窖藏上百年的美酒,是家宰特意命妾身带来孝敬大人的。常听得家宰提及焱大人风采如何了得,妾身向往已久,只是身在北海求不得见。昨日听闻大人您来到辟城,家宰欢喜尤甚,立即备上礼品让妾身前来代为拜见大人。”
她的说法乍一听有些失礼,其实不然。在这个世界,若由族中君贵亲自登门代为求见,比之由家宰前来更能体现其赤诚之意。毕竟整个家族就那么一两个君贵小辈,珍视程度可想而之。
不过对昊焱而言,便算不得什么。
“皇权百年更替,高氏一族却延续数百年兴盛不衰,足见其精于治家,族中小辈亦是精英辈出啊。”
昊焱命人再斟酒,悠品其酒香,别有话意的说道:“家宰的礼物甚合本大人心意,请姑娘代为转达谢意。只要你族安安分分的,本大人自不会为难你们在南蛮的行事。”
焱大人这是允许他们踏足南蛮的土地,在那边扩张家族势力了?高毓闻言一喜,却听昊焱话锋一转,暗含警告:“虽说一族不事二主,但本大人即然保你们族人在南蛮的安危,自然,我南蛮若遇变故,也需要你们尽一分力。好了,且下去吧。”
“大人。”
高毓突然提声一唤,细细的柳眉微蹙,焱大人此意分明是不信任高氏,只当寻常逐些蝇头小利的家族接纳,并无重用之意。这固然已经达到了今日她前来的目地,赠酒不过是枫大人临时起意吩咐的,但,高毓却不甘心就此退下。
有些贪婪地盯着眼前之人,眉眼的轮廓透出抵不住的妩媚柔姿,高毓只觉得那斜飞入鬓的眉都飞进自己颤颤的心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