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是百废待兴,但因为是前朝昏聩,又是宦官内乱又是前朝党争,再有外邦入侵,留下来的烂摊子被先帝打下来接手,真不是个好情况。
高祖先帝光是为了处理各方面的政务,内忧外患都处理得七七八八,就废去了大精力了,已经没有更多的功夫来规定礼教之类的东西。
再说高祖是个武将出身,对纸面上的文臣礼节那一套并不怎么喜欢,故而是属于不太讲究的那一类,当时臣子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紧着重要的事情来办。
最重要的是,高祖是不讲究的人,在礼仪上尤其胡来,能娶了臣子妻子,一个和离后的寡妇,还想为她遣散后宫,把正儿八经的世家出身的皇后燕氏给弄了扶珍妃上位,那就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了。
高祖末年时候,朝廷内外都被他异常强势的态度搞得很无奈,只不过最后他走得太突然了,不然谁也说不准,一个武将出身拿捏着兵权的强势皇帝能不能就这么硬来把皇后燕氏拉下来。
所以,到了先帝时候,他占了一个“年幼”的光,再加上按着自己的方式说要守孝,众人便也不好说什么了。
他正儿八经按照嫡庶有别,好好地尊敬燕太后,又送走了珍太妃,把礼数那套东西重新捡了起来,也没有叫人祸乱朝纲或如何,那便无大碍了。
但新帝可不是这个情况了。
新帝都二十有四了,一对儿女健健康康地在膝下,虽然听闻只有昭娘娘一人有宠叫人心里颇有微词,但大家想着以后时日还长,当了皇帝便能看到更多的美人,天下佳丽尽入后宫,总不能还出一个痴情种不是?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说要效仿先帝,也要守半孝,并且非常明确地划分出了“皇帝”的国孝和家孝区别,叫底下一个自太子时期就知道是他麾下的文臣递了折子上来,明确地区分定义,摆明了就是他自己打算这样守着。
让他们不安的是,这个国事不停,家事暂歇的说法。
大概是得了授意,好些文臣都说了类似的事情,是讲的先帝朝初年守孝时候的情况,当时先帝是怎么做的,遵守了哪些礼节,遵循的是儒家的什么规制等等。
当时朝廷上提出来的时候,不少人都没反应过来,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新帝的规定比先帝那时候要宽松一些,先帝是他和先皇后上官氏一道守的,要求更严格一些,但一定程度上确实是耽搁了国事,但先帝当时对朝廷的掌控度也挺一般,他也是忍耐了三年以后“一鸣惊人”,排除异己,将朝政全揽于手下。
新帝意思很明确,他作为人子可一个人守便是,大致内容便是不参加宴席娱乐、不进后宫、选秀可开但他不纳人、另有茹素搭棚、非国事在身则着素衣等规矩,为期三年。
其他人按照国孝的要求,把一百天的规矩完成好就行,他不做强制约束。
当时反对的人便跪下了一片,大部分都是世家的人,他们可还盘算着其他呢,哪能容许新帝一来就给个“下马威”?
卫卿珩心里恼火,但面上一点未露,坐在大殿上面无表情,把那些态度激烈和强烈反对的人全记在了心里,同时盘剥着他们背后的关系圈子,默默地观察和算计着。
等两边撕吵了数次之后,他才表示差不多了,可以退朝。
他虽然监国数次,自幼为太子,早知自己是国家的统治者和拥有者,但真正登上皇位之后,他才知道他要走的路还很远。
先帝已经给他铺了一条最好的路,连珍贵太皇太妃都给安排回来了,由头也递上了,他却还是感到了焦灼和为难。
朝廷里明显有一批人是和他对着干的,还有一批人冷眼观察着,另有一群人一会和他对立一会又帮他说话,剩下才是部分站在他这边的,却也藏着自己的心思。
先帝当了四十几年的皇帝,才算把平衡之道玩到了极致,卫卿珩知道自己也该用这个法子,但他性子不同,有些却总无法容忍。
他本想着大刀阔斧地来办事,现在却发现就连这么一个只和他自身私事有关、表达对先帝孝心的举动,都会被种种掣肘,明明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合理的好事情,却因为各种心思,落到了他们口中,他就是要干什么大不韪的事情。
卫卿珩眯了眯眼睛,本来回书房的脚步一顿,转身道:“去你们昭娘娘那。”
“是。”徐有德立马应道。
引灵的事情结束,戴玥姝就从乾清宫的后院搬了出来,仍然住在兴庆宫的惜芳园里头。
娜良娣于是又和过去一样,经常来找她说话,也顺便能和两个孩子玩耍。
若不是现在时日还敏感着,她们都想在院子里搭个秋千,大人能玩,小孩子也能玩。
两个娃娃随着走路稳当,不仅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小跑,还会不太稳当地蹦蹦跳跳了。
安安出去一趟,送了个灵,虽然是小太监仔细护着,但到底受了些苦头,感觉脸上的肉都少了。
如果不是大人鼓动或是乐乐寻他一道,他都不爱动弹,只坐在那里玩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