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湛同样错愕,错愕的同时更多是后怕,他没料到关穅如此心狠手辣,伪造致命的罪证嫁祸陆时,将他一击致死。幸而秦王的死因是未曾公开的秘密,否则单凭这几封信件和陆林两家的关系,一旦坐实谋逆,林家也休想摆脱干系。
林知望本命下属替他去吏部告假,要去为陆家疏通关系,闻讯缓缓坐回椅子上,再怎样努力也无济于事了,夺爵毁卷是必然的,怕是性命也难保了。一整天魂不守舍挨到散值回家,家里的天都要塌了。原是林知恒同家人说话时被老太太听了去,哭昏了几次。
林知望责怪的看着他,欲入内宽慰母亲,被他一把拉住。
只听他神色忧虑,低声道:“哥,陆家的事,不会同湛儿有什么关系吧?”
林知望一怔,失口否认道:“同他有什么关系?”
“他这几日举止反常……”
“他什么时候正常过。”
林知望丢下一句,便去见母亲。
老太太三天三夜没有歇好,面色苍白,两眼直勾勾望着床顶的帷幔,娘家遭此滔天巨祸,如剜心般痛苦。大夫来了,留下安神的方子摇头离去,心病还须心药,可这次谁也赦不了陆时的罪,救不了陆家人了。
老太太打翻林知望手中的汤药,哽咽着说:“都是报应……”
“娘,别说了。”林知望示意下人入内清扫,温言宽慰道:“您踏踏实实把病养好,外面的事有儿子们呢,事情还没有到万劫不复的地步,您的身子垮了,林家才是塌天了。”
“你恨娘吧?你们都恨娘……”老太太泪眼滂沱:“那个小狼崽子,早就巴不得我去死了。我跟你说过,养不熟的……”
“您老说哪里的话,湛儿怎会这么想?”林知望从下人手中接过新的一碗汤药,可他也知道,自从老太太病倒后,徐湛没有踏进这道门一步。
林知望这些天总在有意无意避着徐湛,太多疑问想要跟他证实,可既怕他说谎,又怕他实话实说。
一个月后,陆时因私通藩王、窝藏钦犯被判秋后问斩,褫夺所有宫秩、玺书、诰命、田地、私产,只留给亲属家眷在老家的一处宅院和几亩田产。老太太闻讯昏厥过去,全家人抚胸拍背乱作一团,待醒来时,便两眼呆滞,迷迷糊糊记不清往事了,拉着林知望兄弟唤着她娘家侄儿的乳名,满脸慈爱的笑容,令林知望背过身去黯然垂泪。
陆家亲眷被抄家圈禁时,陆时的长子绝食求死未成,其妻投井,由于荣十三的不近人情,尚在襁褓的幼孙因没有奶水被活活饿死,当中惨状无以言表。
徐湛收到了林旭宁的来信,先是问候了祖母的状况,对舅公一家获罪表示哀痛,后又婉转的表达,由于陆时的前车之鉴,朝中反对募兵的武官纷纷偃旗息鼓,募兵制的推行格外顺畅,东南沿海的安宁指日可待。徐湛默默将信件烧毁,生怕第三人看见,生出别的事端。
老太太的病情时好时坏,林知望兄弟只得告假在家侍疾,这日晌午,丫鬟慌慌张张的闯进老太太卧房,林知望示意她悄声,便留下林知恒独自出去。
是何明来传话,大老爷和三老爷从韫州老家来了,此刻已到了花厅!
林知望大惊,忙喊上知恒一起去前院。
何明边走边道:“大老爷三老收到家里的消息,说三少爷犯了错,您要将他逐出家门,三少爷伤心之余要辞官回乡,大老爷急了,顾不上派人来信,让三老爷、三爷陪着走水路进京。我说压根没有的事,两位老爷偏是不信。”
林知恒忍不住插话:“我就说湛儿近来举止反常,大伯七旬高龄,这玩笑开得大了,您可真得管管了。”
“将徐湛叫来问话。”林知望沉着脸道。
“三少爷在家,这就派人去喊。”何明道。
二人片刻不敢耽搁,疾步去花厅拜见两位长辈。
大老爷须发花白,幸而身体还算硬朗,韫州到京城一路舟车劳顿,竟还有力气数落他们兄弟不懂得治家。
林知望规规矩矩垂手恭立着,待大老爷将一腔怒气泄完,才赔了笑解释道:“大伯息怒,不过是气头上的几句狠话,这孩子记仇了,竟还学会从老家请援兵了。连累大伯、三叔劳心受累,实在罪无可恕。”
三老爷这才开口道:“老大,管教子弟不能一味压制,湛儿是林家这一辈最有出息的孩子,大凡这种孩子都是桀骜难驯的,你小的时候有多顽劣,家里的狗看见你都哆嗦……”
话音未落,徐湛来了,林知望隐忍再三,待他一脸淡然给三位长辈磕头请安后,才吩咐何明去请家法。
“混账东西,怪我近来太过姑纵于你,纵的你目无祖宗家法!”林知望呵斥道。
徐湛抬头看了看父亲,默不作声。
“老大。”三老爷劝阻道:“你先慢些动怒,把话问清楚。”
“湛儿,你也太顽劣了。”大老爷用拐杖杵地,劝道:“今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你爹动家法,谁也救不得你。”
林知望听到大伯将此事定性为“顽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