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脸色陡然一白,头都快贴到地上,王婉这话,是纯粹的拉拢还是试探,亦或是警告?无论哪种,都意味着她心里那点小心思都被王婉看得通透了。
“奴婢不敢,公子把奴婢给了姑娘,奴婢就是姑娘的人了,断不敢有二心。”
王婉却只是笑道:“这说的哪里话,我自然知你忠心,不过你到底是个女儿家,我还能留你一辈子不成?你是个妥帖的人,我这里的差事不过是一时的,哪有借人家的人借一辈子的道理。”
梅香只木讷不言,这幅样子落到王婉眼里自然又是小女儿情态,王婉不着痕迹的掩去眼里的厌恶鄙夷,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别说攀高枝了,连想都不该去想的。面上却愈发亲善,如今还用得着她,这事了结之后,这丫头也留不得了。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肚子里的这块肉,听说皇后已比前些日子好些了,眼看着楚丰生辰将近,朱初珍势必是要回府的,这孩子怕是留不得了。
王婉半眯着眼,也罢,反正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留他几个月也算是尽了母子情分,至于最后,娘找个人给你陪葬黄泉路上也有个伴了。别怪娘心狠,实在是你来的太不是时候了,更何况……
“也不知这府里是谁神通广大得了消息,竟迫不及待的要我儿的命。”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被梅香发觉之后竟再无动静,怕是还没弄清楚虚实不敢妄动。她只怕那人得了正经消息在楚丰那里告上个欺瞒之罪,这些个妻妾哪个是省油的灯?
待梅香将托盘药碗收拾回小厨房,那女子留下的痕迹早被整理干净。她也不免思忖,宫里头的哪位主子和王婉结了怨。公子应该是心中有数的,有个名字都在嘴边打转了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握在手心里的东西只觉得硌得慌,摊开来,玉石水润,梅香却只是冷嗤了声。
还是老实做事,把消息传递给公子要紧。算起来公子等了快十天了,那人也算沉得住气。
望月楼伫立在城西江侧,上下八层,是士族子弟,雅士文人吟赏风月的好去处。逢月圆,但见水天一线,明月初升,远处重山成剪影,近侧杨柳影婆娑。
望月楼顶楼今日来了贵客,掌柜出来后,亲自招呼了下人未得吩咐不得叨扰,这才忙自己的去了。
楼下灯火通明,清歌动听,喧嚷一片。楼上却是一片静寂,四下的窗敞着,清风徐来,撩起他宽大的衣袖,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茶已凉透,想来是等了很久了。
谢谦之来时尚是天边月白,此刻却已是夜色沉沉了,算来他足足等了快一个时辰,面上却无半点不耐之色,他倒不怕等,只怕她不肯来。
月亮在重山后露出个影,今日是十八,月尚圆。
靖安到时,入眼的便是这番情景,月朗风清,公子独坐。也不知是月色清寒,还是他身上的气息更冷冽。见了她,嘴角才微微有了弧度,眼里润着水色月光,轻笑了句:“来了。”
一时间仿若时光流转,一切如初,还是昔年携手出游,他是耐心包容的夫婿,她是明媚张扬的少女。
靖安只怔了一瞬,就抬手取下帷帽,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抿了口润润喉咙,也不出声。
谢谦之望着她,她今日做的是帝都中寻常女子打扮,水绿色的立领闺门披,月白的绣花褶裙,乌压压的长发用玉簪绾着,让他怎么瞧都觉得瞧不够。
“我没耐性和你在这耗着。”靖安却是无动于衷,说话时连眼神都懒得动一下。
谢谦之唇角抿做一线,那些寒暄的话是再说不出口了,正色道:“你对王婉出手是为了太子。”
“我来不是听你教训的,而我的事,也无需向你交待。”靖安陡然出声打断他的话,放下茶,竟是一副随时会起身要走的模样。
她一刻都不愿多待的样子,就像一根刺狠狠的扎进谢谦之心里,他不愿狼狈的做出挽留的姿态,面上不显,心底却有些慌乱无措了。
“一切会如你所愿,你先不要动她。”谢谦之妥协道,本来还想多绕几圈多留她一会儿,当初的小丫头已经没那么好哄了。
“理由?我凭什么听你的。”靖安终于正眼看他,谢谦之不禁皱眉,她眼窝有不明显的淤青,眼底更是有不少血丝,不是说皇后的身子好些了吗。
“凭我比你了解她,何况你真能自信到做的毫无痕迹吗?到最后只怕错处还是会落到太子身上。”谢谦之苦笑着,如今她所顾忌的怕也只有太子颜了。
他正说中了靖安的心事,得知王婉有孕之后,她便一日都不能安寝,满心想着的就是怎么除掉那个孩子。可若真是说到善后,她却是半分头绪?靖安沉思片刻,就抬头道:“人以群分,你确实比我了解她。可如若你的预想出了差错呢?”
“我会替你动手。”谢谦之口气沉稳,云淡风轻的好像王婉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靖安冷嗤了声,倒也不推辞:“如此,我便静候佳音了。”
言罢,她拿了帷帽就毫无留恋的起身了。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