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消息送到三皇子府,楚丰难得的笑出声来,瞥见朱初珍的脸色,忙收敛了。
朱初珍自知晓公主府遭围困便辗转难眠,熬得眼睛都红了,却碍于谢贵妃的关系不好多问,又担心靖安处境,又怕再这么下去熬没了那点姐妹情分,心中的煎熬不为外人所知。
楚丰见她如此,神色有些黯然,却仍是劝慰道:“你不必担心阿羲,如今多事之秋,她能避一避也好。我准了谢谦之的请愿也是怕她冲动莽撞,有谦之在一旁看顾也放心些。不想她竟长进了许多,知道母妃她们等着她行差步错好做文章,也学会以不变应万变了。”
“我看靖安不是很喜欢那个谢谦之,况且他对靖安又有觊觎之心,若是无碍,殿下便依靖安所请,换个人去吧。”朱初珍闻言倒是放了些心,只想着如何再让靖安顺心些。
“你还担心靖安会吃亏吗?谢谦之昨夜便在她手上见了血,下半夜更是将母妃埋在府中的钉子拔了个七七八八,雷霆手段让那群禁卫军都开了眼,换了旁人也不一定能做到他这个地步。回头我再敲打敲打他,你就放心吧。”楚丰也乐得见好友吃瘪的样子,笑着向朱初珍打趣道。
昨夜这一番折腾,靖安今日便起晚了,宫人们伺候她洗漱梳妆后,就去用了早膳。外面的侍女们本来遭逢大变都有些诚惶诚恐,但见了主子意态闲散安适的模样,心中也安定了许多,再有两位姑姑督管着,一切就又都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
谢谦之来时靖安刚刚撤了早膳,闻言微微蹙眉,徐姑姑琢磨着要不要直接把人给拒了。没想到靖安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便开口道:“传他进来吧。”
谢谦之步履稳健,丝毫看不出已一夜未眠,不知刚从哪里抽身,眉间还隐隐带着戾气。而最让徐姑姑讶异的是,他听罢公主传召就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熟悉仿佛在自家一般,竟径直往公主卧房而去。
“谢大人止步!”徐姑姑忙喝道,也不知他是无心还是有意冒犯,不由得疾言厉色。心中尚有几分不确定,谢家家风严谨,他也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怎么……
谢谦之一怔,方才忆起此时此地,对上徐姑姑的目光,心下愠怒,若不是处在太过熟悉的环境里,他怎会一时懈怠犯下这种错误,拂袖冷冷道:“还不带路。”
未至正厅,远远就见靖安倚着栏杆喂鱼,再近些,便能看见她身上烟青色的花罗褙子,门襟绣着一朵朵栀子花,行动间白罗裙轻盈如云。
此情此景似曾识,还把今夕当旧时。谢谦之知道,终其一生他都逃不过这魔障了。
见他来,靖安倒是从容的丢了鱼食,任由鱼儿们哄抢一空,瞧那份神气竟将全然将四下的禁卫军视作无物了。
两人到了正厅落座,一时无话,恍惚间竟真有了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谢大人此来为何?”先开口的还是靖安,疏离客气。
谢谦之克制的周周眉头,从袖中抽出份名单,许是一宿没睡,声音里多了丝暗哑,不复往日清冷:“这是贵妃安插在府中的人,皆已处置了。”
靖安示意巧儿呈上来,也未看,又小声嘱咐了声什么。
谢谦之也不觉得被冷落,拿起茶水打算润润喉,入口才发觉是加了甘草薄荷的,不觉望向靖安,积压了一夜的愠怒散了七分,心头更多一丝欢喜。
巧儿不多时便回来了,将白玉冠呈到谢谦之面前。
谢谦之只觉清甜散尽,苦涩就渐渐涌上来了,理智尚存,只冷冷问道:“公主什么意思。”
“难道是我会错意了,谢大人不是来邀功请赏的吗?”靖安却是一脸平和笑意。
“靖安!”谢谦之气急,不觉加重了口气斥道,只怕再听下去自己都能被她呕出血来。
“那靖安就不解了,既不是邀功请赏,那谢大人此来何意?是想看我穷途末路感恩戴德还是受宠若惊呢?”她眉眼清冷,伤人的话说的一句比一句真,一句比一句狠。
不过是想免你惶恐,免你忧虑,护你一路风雨无阻而已,你又何必说得如此不堪呢。只是这话终究没敢说出口,他早没了说这话的资格,靖安至死都不会再向他求救了,谢谦之不禁眉宇黯然。
“如今府中只剩公主身边的侍女们不曾盘查,还请公主行个方便。”他终是示弱,不再纠缠。
“请便!”靖安亦是坦荡,任由禁卫军上前将宫人们带了下去。
“不过谢大人,你还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今日我予你方便,到三皇兄另选人来之前,你我还是相安无事的好。”
清凉夜,有琴声随明月而生。
靖安“啪”的一声放下篦子,鲜见的有些心浮气躁起来。重回故地,她其实远不如面上那般平静,更何况此处还是她的葬身之地,每当她看到跃动的火苗都都会觉得心惊胆战,太疼了,皮肉渐渐烧焦而神智却还清醒,那样的勇气一次就耗尽了。
她之前还心怀侥幸,在看到这座与前世几乎一模一样的公主府时,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或许唯一值得安慰的就只有谢谦之不在,不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