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的绿树虽然也没什么精神气儿,但比前面的枯树要好上许多。
沈思洲拉着她往前绕过最前面的几棵参天巨木, 快走几步站在一棵小树面前, 高兴道:“就是这个。”
“这是什么?”崔白菀摸着树干,心中好奇。
这棵树的高度刚好与崔白菀的肩齐平,树干并不粗壮, 绿叶坠在枝梢儿的尖端, 在寒风中瑟瑟抖动,但到底挺立着, 不曾坠落。
最吸引崔白菀的目光的,还是这棵小树的顶端上缠绕着几圈儿红线。
一道又一道,裹得细密又精致,只是天长日久红线有些褪色,变成了暗淡的褐红色。
“这是我之前随手种的树,没想到居然活下来了。”沈思洲摸着树干,满是兴慰,“这红线当初我绑在了最顶端,现在却在下面,看来是长高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种树名叫相思树,因为承恩寺求姻缘很灵,所以很多香客都会来后山这里种下一棵树。我当时无聊,就、随便种的,没想到它还活着。”
崔白菀听到他的解释哭笑不得,素来不信牛鬼蛇神的沈思洲居然也会有这般细腻的心思。
她努力憋笑,颔首道:“所以才会娶了我。”
沈思洲闻言不禁唇角微勾。他蹲下来,捡起路旁的一个小铲开始挖土。
寒风更急,刚才还放亮的天渐渐变得灰白,浓云暗淡,天气在慢慢变差。
崔白菀注意到了天气,对正在挖土的沈思洲道:“可能要下雪。”
沈思洲手上不停,依旧在专心致志地铲土,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刻,他挖出一个泛黄的锦袋。锦袋被泥巴尘土包封太久,变得灰扑扑的。他拍拍上面的灰,拆开锦袋,取出了一缕被红线系住的青丝。
“这是?”銥誮
“我的头发。”沈思洲道,“据传两个人的头发被红绳系在一起,便能白头偕老。就、还是无聊,那天我想着不埋头发岂不是白种树了?所以……”
他摸摸鼻子,问她:“所以你要不要也把头发埋进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可损坏。
但崔白菀只是微怔了几息,随即笑道:“好。”
两个人的无聊便不是无聊,是默契。
她拔下头上的银篦,小心翼翼地割下一小缕头发递给他。
沈思洲将两缕头发系在一起,打了个结实的结,之后又重新封入锦袋,埋在了地底。
他当时生怕别人把锦袋挖了出来,所以挖的坑特别之深,如今如法炮制,将土重新推填回去。
踩平之后,他长舒口气:“应该不会有人挖到了。”
崔白菀突然觉得她好像对沈思洲的了解并不深刻,相处日久后,他总会不经意间做出一些在她对他的认知里,他绝不会做的事情。
跟她的印象有些冲突,但似乎并不坏,还有些……有趣,让她看到一个更加鲜活的沈思洲。
沈思洲伸手握住她的手:“走吧,回去了。”
两个人相互扶持着,如来时路一般,朝着前方走。
刚刚走出后山时,天空恰巧开始飘雪。大如席的雪花片片往下落,怀着一坠向下的气势,迅疾非常。
是今年的初雪。
等到两人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雪花已经将将铺满路面。等到两人下山的时候,雪花已经快要没过人的脚背。
崔白菀虽然怕冷,但见了雪却是很高兴,她伸手一片两片地接雪花玩。
在马车回上京的路程中,崔白菀百无聊赖,又觉得车中熏香太闷,便将车帘往上拉出小小的一条缝往外眺望。
途径临玉湖的时候,一群男男女女围在那里嚷声喧哗,一派热闹景象。
她出声喊停了马车,硬是要拖着沈思洲下车去看热闹。
打听了一番才得知,原是几个文人骚客见今日落雪想出的一个主意。
临玉湖不大,湖上有一座小桥,名叫泰娘桥,因曾经有一位名叫泰娘的女子在这里跳湖殉情而得名。
这座桥的名字因情而有,那群文人便想搞点与情有关的测试,全当为诗情找点灵感,最不济还能图个热闹。
有人事先早早地将一捆红绳埋在桥面的薄雪里,在桥两端有无数的红绳线头,男女分别站在桥头,随意选择一根红绳牵起,慢慢走上桥去,去寻自己的对面是何人。
测试有情人到底是不是有缘人。
这样的比测,也许棒打鸳鸯,也许成全眷侣。无论哪边的几率都很大。
能想到这样的主意的人当真算得上是奇思。
桥边挤满了人,不少的年轻男女都想尝试一下。有的是竹马青梅来测试,有的则是想要寻一个天命所归。只是红绳太多,机缘太少,不少人都是失望离开。
崔白菀觉得新奇,一定要参加。
她牵着沈思洲的袖子哀求道:“玩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沈思洲被她晃得头晕,只能叹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