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钰握紧了手心令牌,不置可否。
秋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忙又吩咐雪黛去准备公主沐浴更衣用的物件儿,青钰沿着抄手游廊往卧房走去,远远的排红灯笼被依次点亮了,长串儿,照得亮如白昼,堪堪拐过了弯儿,忽然听到声尖叫。
青钰略怔了怔,秋娥便急着问道:“方才那声是谁叫的?好端端的,出了什么事儿?”
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了“抓刺客”的呼喊声,声音隐隐约约,可听得出是哪个方向。
青钰拂袖转身,快步往那处走去。
她脚步飞快,约莫知晓了这是通往哪里的路,脸色便越来越冷,很快就到了那僻静的小院,里面站着数名侍卫,早已将此处团团包围,却都守在屋外,青钰推门进去,只见床边跪着女子,半拢衣裳,发散衣乱,哭得梨花带雨,见她进来了,连忙垂首道:“奴婢参见公主。”
她低头,便又默默垂泪,青钰俯身,掐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寒声道:“怎么回事?”
这女子,正是那日假扮公主去章府的苏儿。
她有双和青钰相似的眼。
这些年来,青钰所遭遇刺杀不在少数,是以两年前,皇帝将苏儿赏赐给了她。
这位名唤苏儿的姑娘,拥有和她相似的眼睛,相似的身形,相仿的年纪,被陛下赏给青钰之后,便终日不以真面目示人,单独住在僻静之处,公主府的嬷嬷每日不停地调..教,教她礼仪仪态,让她近距离学习青钰的言行举止,让她成为了名几乎可以瞒天过海的替身。
戴上面纱,她几乎和青钰模样。
除非是与青钰朝夕相处之人,否则寻常人很难分辨出区别。
世人皆知,长宁公主生性多疑,性情高傲,甚难相处,不知不觉间得罪了不少人,这些年的刺杀不过是家常便饭,但被刺杀得多了,青钰也开始以面纱示人,不必亲自出现的场合,总是苏儿顶替,如此,也躲开了许多与生死插肩而过的瞬间。
苏儿为此多次性命垂危,青钰怜她幸苦,给她单独指派了婢女,让她拥有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今日,怎的会有刺客跑到苏儿这来?
这是把苏儿认成了她么?
苏儿仰头看着青钰,拉着她的裙摆,哭哭啼啼地拭泪,“公主!公主可要为苏儿做主!方才奴婢正要沐浴更衣,谁知窗外忽然有人影闪过,奴婢以为是嬷嬷,便也没上心,谁知转头,就、就瞧见那门却被开了条缝儿!”
“门外竟是个陌生男子,我喊刺客,他便逃了。”
青钰眯了眯眼。
身边的秋娥连忙问道:“他可瞧见了你是何模样?”
“他瞧见了。”
……
百米之外,隔着重重碧瓦飞甍,宗临边心底骂着娘,边用轻功艰难地飞檐走壁,身后还有侍卫在不住地追赶——这小小府邸看似平凡无奇,实则暗埋伏的陷阱不在少数,侍卫个个都是顶尖高手,他硬着头皮抱头鼠窜,好不狼狈。
白天,世子爷让他去打听公主长得什么模样,他到处打探了番,发现竟无人知晓长宁真容,想着区区公主身边能带多少高手,宗临便心血来潮,潜入府。
只要揭了她面纱,就可以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夫人了!
最华美的屋子里空无人,宗临搜寻了大半圈,也没找到公主的人影,正要失望而回之时,忽然看见熟悉的背影。
面纱,白衣,背影和眼睛都很眼熟,这不就是长宁公主么!
宗临大喜过望,心道这公主倒是颇有城府,空着最华美的卧房不住,跑来住这偏僻院子,故意混淆视线。
他跃下树梢,悄悄地跟了过去,却见那女子屏退众人,脚步轻盈地进了屋子,反手关上了门。
宗临趁着嬷嬷们不在,悄悄地将门推开了条缝儿,展目望去。
谁知第眼,却是那女子光滑的背脊、圆润的雪肩。
第二眼,便是那女子惊恐的脸。
四目相对。
那女子尖叫的瞬间,宗临浑身汗毛倒竖,只觉股寒气冒上心头,心道被公主看见脸,彻底坏事儿了,也顾不得闹出多大动静,拔腿就跑。
这跑,便又路触动不少陷阱,宗临多次与死亡插肩而过,手心不住地冒着冷汗。
眼前出现处拐角,宗临连忙往边闪去,屏息凝神,小心注意着那侍卫动向。
路惊险。
宗临忘了自己是怎么提心吊胆地回了章府,他脚底发虚,梦游般地进了世子爷的书房,在触及世子爷的冷淡双眸的霎那,双膝软,扑通声,跪了下来。
“世子,属下终于看到了公主的脸!”他抬起头,斩钉截铁道:“她绝不是夫人!”
章郢微挑眉梢,身子往后微微靠,倒是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是怎么看到的?”
宗临抓了抓脑袋,不自然道:“……我、我就是偶然撞见的。”
章郢目光微抬,冷淡的眼神落在宗临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