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小儿子便好生照顾着,小时候拌嘴的恩怨,那算得了什么呢?只是老大到底病好不了了,没过几个月便病死了,后来没过多久,我那小儿子也从军去了,抛下老婆子我,还有他的媳妇儿,至今都没回来。”
“年轻人,一定要珍惜眼前人,这世上最好的,便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青钰彻底愣住了,陈阿婆拍拍她的手,柔声道:“姑娘和那两位公子,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没有我们这些人要吃的苦头,更要好生珍惜了,老婆子言尽于此,姑娘好自珍重吧。”
她说完,慢慢地转过身,一步一步艰难地朝外走去,直至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
青钰在原地站了许久,忽然讽刺一笑。
不一样的。
根本就不一样,平凡人家兄弟姊妹互相扶持,可皇家,哪里来的骨肉亲情?
她只当听了一番笑话,毫不留恋地抬脚离开。
三人消失不见后,谢定琰和宗扈同时下了死令,即刻包围全城,水陆全部停运,一切商贾不得随意出入,与此同时,宋祁的密信早已传出青州,迅速赶往长安和附近最近的雍州。
宋祁跟在公主身边多年,从前是在长安,天子脚下,旁人做的都是暗地里的勾当,今日你弹劾我,明日我弹劾他的,今日这等大阵仗却是头一次遇到,但宋祁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们越是不择手段,越是代表他们没有得逞,只要没有证实公主已经出事,大局就还能稳住。
长宁此番前来,并非孤身一人,不留后手。
这里到底是藩镇的地盘,不留后手无疑是自寻死路,长宁心知肚明,皇帝也心知肚明,所以距此地最近的雍州,所盘踞的节度使贺炆,便是长宁的后手。
贺炆与高家结有姻亲,虽不及高氏一族作威作福,却也算是一丘之貉,选他,也是与青钰在互相帮助的同时,更能相互制约,如今青钰出事,贺炆定能很快收到消息,派人过来救场。
但在此之前,整个青州都是一片乱象。
更遑论这小小的南乡县了。
官兵挨家挨户地搜查,青钰刚刚走出深巷,便看见一队人骑着马飞驰而去,马蹄震得地面仿佛都在颤,她取下满头金钗,迟疑片刻,又取下了面纱,如此,他们或许认不出她来了。
这方圆几条街,因官兵搜查,大多已关门拒客,只有一家酒楼还勉强做着生意,青钰蹲下抹了灰尘在脸上,快步走进那家酒楼,寻了处最角落的地方坐下,店小二眼尖地瞧见了,过来笑着道:“这位客官不知要吃什么?”
青钰随身不带银两,便随便拿了只金钗出来,淡淡道:“一杯清酒,再随便上两个菜。”
那店小二一看这金钗,瞬间眼睛都直了,这金钗一看就价值连城,他在这儿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豪气的,当下态度也多了三分谄媚,连忙赔笑道:“好好好,小的这就去安排,客官稍等。”
说完,他小跑着去吩咐了。青钰正要收回目光,却看见不远处有几个窃窃私语的男子,正瞧瞧地打量着她。
青钰垂下眼帘。
她一不戴面纱,衣着华贵,出手客气,这样……似乎有些招眼了。
青钰曲指扣了扣桌面,店小二又连忙折返回来,“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青钰淡淡道:“附耳过来。”
店小二闻言,弯腰凑了过去,青钰微微偏头,在他耳边低语道:“方才那金钗,够你换几百两银子,你去给我置办一件不起眼的普通衣裳来,送到楼上厢房里去,做得隐蔽些。你若敢让人别人知道,信不信我这等出手阔气之人,也能随随便便捏死你?”
她语气清淡,把“捏死人”说得好像吃饭睡觉一般,那店小二腿都要吓软了,连连应是,忙不迭地跑了开去。
青钰抬壶甄满一杯茶,慢慢抿了一口,眼睛不动声色地扫过所有人。
这家客栈倒挺热闹,最近这事引起了不少揣测,这些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天花乱坠,也真是什么都敢瞎猜,但三言两语之间,竟然都是偏向谢家和平西王府的。
“自从三年前那事儿之后,还没有过这么大阵仗!这些年,贺大人将这里治理得好,上头又有平西王压着,朝廷也管不着我们这儿来,比起三年前吃不饱饭的日子,我们现在过得都挺不错的。”
“怕就怕又出了什么事儿,那些权贵争啊夺的,我以前听说,太子被废之后,朝廷早就想对付谢族了,谢大人那么好,应该不会出事吧……”
“好像是宗府出事儿了……”
“宗府?该不会前些日子来的长宁公主,突然要杀那位……”
“唉,这皇家的事情,谁知道呢?不过从长安派来的当官的,八成是来者不善就是了。”
“……”
青钰一边喝着茶听他们说话,一边挑了挑眉。
想不到谢章两家,在当地的威望远超过她的预想,权势固然重要,但在百姓之间树立的民心,更是重中之重,须知水能载舟亦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