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清澈无比,倒映着她眼中的她,少年从未见过有人的眼睛,能单纯无暇地如她一样。
他看尽世间恶意,面对这一双眼睛,只觉心里猛地被撞了一下。
他冷冷放开她,起身道:“带走,关起来,不许松绑。”
青钰被关到了柴房里。
他们不给她吃的,也不给她水喝,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她非但没有讨他的欢心,还惹他生气了。可她还是想见他,她站起来,蹦着被绑起来的双脚到了门边,探头探脑,什么也看不到。
她的世界,只有这狭小的方寸之地,只能透过那门缝去寻找他的身影。可他的世界如此辽阔,她对他不过一知半解,只能希望他能回头多瞧她一眼。
青钰发现自己,深深地喜欢上他了,没有理由的。
少年并没有将她饿死。
他在她饿得两眼发晕之时走了进来,坐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道:“我不养闲人,救你已是破例,我给你一些银两,你便离开罢。”
她小声道:“我可以不做闲人。”
少年冷笑道:“你能有何用?我不缺侍女,不缺厨子,你一介弱女子,还能做甚?”
她想了想,忽然想起前几天偷听的侍卫私底下的谈话,他们说公子缺个夫人,便认真地回答少年道:“暖床可好?”
少年哑口无言。
青钰认真地分析道:“你瞧我,虽然长得不算绝色,可厨房里的月儿姐姐说我好看。我年纪不大,想必失忆之前也未曾跟过别人,至于旁的,我虽然不懂,但我可以学,我这样喜欢你,什么都可以学。”
少年露出了厌恶之色来,怎会有人这样明目张胆地肖想着他?还一副如此无辜的神情?他蓦地站起身来,冷冰冰道:“当初何必救你。”
青钰不想惹他生气,看他变脸,连忙补救道:“若你不想,也可不必,我只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但是你的快乐是第一位。”
她说得如此真诚,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尽是倒映着他的模样。
少年眼中的冷意消弭些许,有些奇怪地打量着她。
他觉得她大概脑子坏掉了,怎么会有人,心思这样简单,这样直白,这样到处碰壁,还不长记性呢?万一他是坏人呢?万一他是花心之徒呢?她就什么后果都不曾考虑吗?
青钰见他望着自己,便开心极了,露出一抹笑容来,两靥梨涡浅浅,好不可爱。
他古怪道:“你还这么小,小丫头,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她被五花大绑,还是蹭着墙壁站了起来,蹦蹦跳跳到了他身边,认真道:“就是看见你就很开心,可是不知道要怎样接近你。你是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于我的意义也是如此。”
因为这个世界都是陌生的,只有他是真实的,哪怕他冰冷,他不甚好接触,他高傲不可一世,可她还是觉得,他就好像是她的亲人一般,能让她第一眼看到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就算是坏人,什么叫做坏人?什么又叫做好人呢?
坏人好人应是相对而言,青钰只是单纯地喜欢他,那么他就是她的好人。
少年听她这样说,本面露恻隐之心,待她的态度好了许多,可待他看到她的这双眼睛,又面露冰冷和厌恶,冷笑道:“不知所谓。”
他再次离开,留下望着他的背影怅然的青钰。
青钰饿晕过去了。
饿晕之时,她不曾想到,她的一番话原是将他打动的,可他不喜欢至纯至善之人,或者说,深深的厌恶便是深深的喜欢,因为太好,所以排斥,她好像一个漩涡,一不留神,便可将他彻彻底底地拽下去,永陷其中。
那是一月之后的深夜。
黑夜无云,一轮满月当空悬挂,青钰在黑暗的角落,发现了受伤的他。
他捂着肩头,眼神冰冷,不许她碰。青钰跑回去拿剪子布条药膏,又匆匆地跑了过来,要为他包扎伤口,他却冷冷道:“就站在那里,再敢靠近一步,我便杀了你。”
青钰只好抱着一堆瓶瓶罐罐,蹲坐在不远处,瞧着他。
他受伤了,可是不知是谁可以伤害他。受伤时的恩人,依旧这般好看,不许人靠近的样子,就像是凶狠又没有杀伤力的小兽,青钰被自己的脑补给逗笑了,忍不住弯唇露出一口白糯糯的牙来。
少年冷笑道:“你笑什么,见我受伤,如此开心?”
“恩人误会啦。”小姑娘认真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原来只有这种时候,你才是允许我靠近的。”
少年沉默了。
青钰趁他垂眸,悄悄蹭得近了一点,把装药的瓷瓶往他跟前推了推,“要不……恩人,你先上药止血。”
他抬眼看来,她连忙将小手一缩,认真望着他,眸光流转。
少年说:“你不是说喜欢我么?”
青钰重重点头,“喜欢!”
少年哑然,又说:“既然喜欢,为何见我受伤不哭,还笑得这般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