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养尊处优多年形成的习惯。
再是富养女儿的人家,没有一定的地位,也养不出那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度。
雪儿至今都还记得那女子的一颦一笑, 从容自信, 洒脱自然, 好像世间没有什么能得她重视分毫, 更是将所有人都不放在心上, 也不必谈, 在平西王这样的身份跟前,她又会不会感到慌乱不安了。雪儿打从看到那女子的第一眼起,便笃定此女一定进得了平西王府的大门。
王妃没料到雪儿的语气也是如此笃定,眸光微微一闪。
连她身边的最信任的侍女都如此说,看来是她小瞧了她,只是不知,既然不是普通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子,又是哪个家族的姑娘,能隐瞒身份,勾得她的儿子如此神魂颠倒?
她须亲自会会才是。
***
“仙女?”
青钰笑着伏在章郢的肩头,笑得花枝乱颤,章郢抬手一抵她脑门儿,佯叱道:“仙女便是这样笑的么?”
青钰忍笑道:“夫君府上的下人委实能夸人,我从小到大,倒不曾被多少人正正经经地夸过好看。”
她从小便是受尽宠爱的嫡公主,旁人常常恭维她,但那时即便是要恭维,也不过是说“公主慧眼独具”,“公主乃是真性情之人”,因为夸一个公主好看,便像是夸一个歌女好看一般,总归是不大上得了台面,反倒显得轻浮粗鄙,他们夸她聪慧天真居多,倒没几个当着她的父皇的面儿说“你女儿长得真好看。”
后来青钰插手朝政,平日不爱梳妆,出入皆是一袭白衣,像是一尊冷冰冰的煞神,更无几人敢当面提她生得多好看了。
其实,被人夸好看,听起来也挺不错的。
青钰晃着双腿靠在章郢肩头,把玩着他的手指,漫不经心道:“我原以为一来便是一堆麻烦事儿等着我,想不到你娘并未出手,但她既然不曾为难于我,我若不主动去拜见她,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了。”
章郢沉吟道:“依礼,你确实应该去拜见她。你若想见她,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我便陪你一起去请安。”
青钰斜觑他一眼,“夫君将我保护得这样好,连自己的母亲都要怠慢?”
“百善孝为先,但也不是愚孝。”他揽着她,有些懒散地靠在她的颈边,微笑道:“我到底还是希望,终有一日,你和她能和睦相处。”
这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母亲虽强势极端,却也明白事理,若知晓当年真相,未必不会接受这个“公主儿媳”。
他瞒着青钰的身份,是在等时机成熟。
外头门扉被叩响,传来侍女低低的声音:“世子,时辰已经不早了,您可要回去歇息?”
章郢蓦地一顿,青钰笑着推他,“你今日就赖在我这儿了不成?”
此地正是王府管家为青钰单独选出来的一个小院,最为靠近章郢的住所,但分明是没几步路的距离,他偏就在她这里坐着了,到现在连自己的卧房都没回去一趟,只知温香暖玉在怀,好不惬意。
平日里只觉得他日理万机,甚是理性,如今就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
听她这样说,他也迟迟不肯动,外头催促的侍女又走了进来,站在一边默默等待,章郢还一副没看见人家的样子,就是不肯挪一下。
青钰抬手轻抚他的脸,凝视着这双明亮黑眸,微微一笑。其实她大概是明白他的意思,反正王妃不待见她,他在她这儿坐得越久,越表现得离不开她,如果暗中有人想设计害她,越会仔细掂量着分寸,不会轻举妄动。
章郢又在她这里留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去。青钰更衣之后,吹熄蜡烛躺下,静静凝视着头上的床顶,唇边的笑意一点一点地隐没下去,竟是半点睡意也无。
监牢里,高慎告诉她,那些药早就不知所踪了,只是他从长安来时,皇帝也特意让他为她带了药,以备万一。
高慎带的那些药,早就在最后事败之时,被人搜走了。
也就是说,那些药最后可能落在章郢的手上。
他是这样谨慎的性子,应该怀疑过高慎随身带药是为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察觉出了什么,又有没有联想到她的身上,若是猜出了与她有关,他又为什么不提?若是没有猜出,那些药可还会留着?
高慎将一切都告诉她了,因为他万分笃定,仅仅凭借着这一筹码,就足够让她重新掂量了。她不是那种为了旁人牺牲自己的人,她一定会另有打算。
事实也正是如此,哪怕她从高慎口中问出了章郢想知道的话,她也没有立刻就告诉章郢。因为一旦告诉他,便是在告诉他,她和高慎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
青钰心乱如麻,在黑暗中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乱心方定,一时不知该如何,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窗外满月稍缺,月光皎洁如练。
眼看便要到月中了。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77
翌日, 天色尚未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