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不接话,他不想谈论脱脱,一提她,浑身上下的脉络都像滞涩了一样。安乐便不再提,只是用唇瓣安慰他,谢珣被她摸得浑身发热,在她红唇贴上自己嘴唇时,忽的别过脸,微扬起头:
“臣不能。”
他握住她肩头,将两人分开,安乐不甘地睁圆双眸:“为什么?你连跟我亲吻都不愿意吗?你明明渴望过我。”
谢珣眉眼疲惫:“我答应过一人,不能食言。”
安乐晃他:“你答应春万里的吗?答应她不再碰别的女人吗?”看谢珣沉默,安乐冷笑不止,心头酸意几乎呛出喉咙,“她到底哪里好?竟然值得你堂堂中书相公谢珣这么五迷三道?都到这个田地了,你还惦记着什么诺言?”
安乐将他一拽,搡到榻上,伸手便去扯谢珣的衣带,滚烫的身躯压下,撞倒了案几,上头文书奏表等掉落一地。
“我知道你需要安慰,我愿意安慰你,小谢……”她一头情热,谢珣却对那到处游走的红唇感到焦躁,钳住安乐,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将她衣衫提上来掩住暴露的春光,眉头一拧:
“公主不要再想着臣了。”
安乐愤恨瞪他,咬牙切齿:“你还爱春万里?”
谢珣摇摇头:“不爱。”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她心里升腾起新的希望。
谢珣的脸变冷:“因为我也不爱公主,臣公务在身,公主还是回去吧。”
他翻下榻,整理好衣衫,不管身后安乐是什么表情,走出公房,去了别室。
只留一个安乐余恨不解地将他公房里的器物摔砸了个遍,再等不到他,拂袖而去。
谢珣安坐不动,等动静消失了,再进来,看一地狼藉,静静吩咐杂役:“收拾一下。”
雨后放晴,云淡天碧,西市扑面而来是讨价还价的声音、骡马嘶鸣的声音、稚子哇哇哭号的声音,声声交杂,欢得不行。气味就更复杂了,胡饼的香、羊汤的肥、胭脂水粉的腻,再混合着热气腾腾的马粪……脱脱深吸一口,神清气爽,很好,是她熟悉的西市。
她饿坏了,什么都想吃,要了份骨头汤,泡上胡饼,约来小五毫不见外地要求他:
“你喂我,我手不方便。”
小五许久不见她,再重逢,喜不自胜,就差泪眼涟涟:“我以为你死了。”
“啊呸!”脱脱睨他一眼,“我春万里福大命大,以后要做六品官的,哼!”
她嘴张老大,小五嘿嘿笑,一勺子汤加饼塞进去,脱脱腮顶老高,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打发了小五的喋喋不休:
“不要问我发生了什么,踩到狗屎而已,都过去啦!”
小五看她浑脱帽旁别了一朵洁白绢花,小小的,这很不像她,转念一想,恍然大悟:“你手不方便,我给你采两朵白茉莉来。”
脱脱一怔,嘴巴都停了,她出片刻神,摇摇头:“不用,多谢你好意,我戴这个很好。”
“曲江的芍药开了,又大又红,有碗口这么大!”小五比划着,“要不,我给你采红花去,你不最喜欢红花吗?”
脱脱恍若未闻,匆匆吃完,给小五几枚通宝:“你帮我个忙,去买点纸钱蜡烛果品……”话没说完,蓦地意识到文抱玉的陵园怕有人守墓,小五狐疑瞧着她,脱脱目光一凛,果决说,“除了买这些,你再帮我找人刻个牌位吧。”
小五更不懂了:“写什么啊?”
脱脱眼眸澄澈明亮,一扭头,望了望文府方向,她神情有些哀伤,像只落寞的鸟儿:
“先考文公讳抱玉之灵。”
她现在还回不了典客署,但不愿闲着。凭一张精通八藩语言的嘴,把以往的牙牌争取回来,做个互市牙郎。主揽毛料、香药、骡马、房屋等货物交易,专门替人说合生意。
一半日下来,挣的便是份佣金。脱脱一张巧嘴,做起这些,得心应手,人虽然伤着但一触碰到钱的味道,整个人精神如虎,目光射人。
“这十来匹都是正宗的大宛马,”脱脱一身胡装,翻领,窄袖,因为伤势未好两只袖子索性系在腰间,多几分男儿般的豪气。她两眼黑亮,说的天花乱坠,“你看,这皮毛,这蹄子,要多漂亮有多漂亮,关键是驯服,朝廷正在打淮西用马之际,一天一个价,你信不信,明天你再来可就这个价买不走了!”
对方露出个犹豫的神情,脱脱“咦”了声,秀眉一挑,“不信呀,不信你今天别买,明日再来问问!”
她一口流利的新罗语,十分自得,却听身后噗嗤一声笑,生硬的官话很耳熟:
“你说的这什么鸟语?跟唱戏似的。”
脱脱回眸,一眼认出是晒黑了的骨咄,竟有种故人重逢的欣喜感。她哼了声:“原来是你,你懂什么,我说的是新罗语,这一行人想买马呢!”
“你手臂怎么了,被人打了?”骨咄一惊一乍的,“呵呵,我就说,你这么兴风作浪,早晚被人揍。”
一语戳到她伤心事,脱脱有点急:“你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