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的中国机床展会,也影响到了德国老牌机床企业博泰公司。在博泰公司总部的小会议室里,销售总监肖尔特一边在大屏幕上播放着投影,一边向公司高管们报告着一个可怕的消息:
“中国在芝加哥展示了十二种精密铣床和七种精密镗床,覆盖了我们的主要型号。他们的铣床和镗床价格普遍比我们低30%以上,具有很强的市场竞争力。我们在美国的几家主要客户都已经向我们发函,声称除非我们的产品降价50%,否则他们将考虑采用中国机床。”
“劳瑟尔,你对中国人的产品了解吗?他们的产品是否达到了我们的水平?”
董事长沃登伯格脸色铁青,转过头盯着技术总监劳瑟尔问道。
劳瑟尔扶了扶鼻子上的金边眼镜,讷讷地应道:“我没有去现场参观中国人的机床,但据我向一些美国同行了解,中国人的这几款机床技术性能指标非常高,一部分甚至已经超过了我们的水平。如果美国人想用中国机床取代我们的机床,从技术上说是可行的。”
“中国人的机床怎么会超过我们的水平?这是不是你们技术部出了内鬼,把我们的技术机密泄露给中国人了?”一位名叫波林的高管气势汹汹地问道。
劳瑟尔耸耸肩膀,说道:“波林先生,恕我无法接受你的指责。事实上,中国人推出的这一批铣床和镗床,采用了与我们完全不同的设计思路。这是一种我们从未采用过的设计思路,所以绝对不可能是从我们这里获得的技术。”
“你是说,他们采用的是一种更高明的设计思路?”波林问道。
劳瑟尔点点头:“可以这样说。虽然机床设计的思路不能说存在绝对的高明与不高明,但他们的方法至少是有一些独到之处的,值得我们学习。几年前,我们就注意到中国机床界提出了运用系统工程方法优化机床设计的思想,我们也对这种思想进行了研究。这一次中国人展出的机床,就是这种设计思想的完美体现,这是机床设计史上的一项新成就。”
“可是,这样的新成就,为什么不是由劳瑟尔先生提出来的,而是由中国人提出来的。我记得,劳瑟尔先生曾经获得过欧洲最出色机械工程师的称号。”波林语带嘲讽地说。
“那是过去的事情。”劳瑟尔面色不豫地答道。波林对他的敌意,他当然是能够感觉到的,但却无法反驳,他说道:“中国人的这套方法,是从航天工程中演化出来的,我从中看到了一些俄国技术的影子。大家是知道的,德国在航天技术上不如俄国和中国,他们积累下来的经验,对于机床设计也是有帮助的。”
“可是……”
波林还想说什么,被沃登伯格拦住了,这种诛心的问题,其实于事无补。沃登伯格把头转向肖尔特,说道:“肖尔特,我记住你曾经和中国人达成过一个协议,中国人承诺不染指我们的产品领域。但现在,他们却推出了全线替代我们的产品,你对此有何解释?”
肖尔特岂能不记得这件事,听到沃登伯格发难,他坦然地说道:“沃登伯格先生,我们和中国人的确有过这样一个协议,不过协议的期限是五年。我记得,那应当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你的意思是说,中国人是三年前才开始研制这些机床的?他们用三年的时间就超越了我们?”沃登伯格冷冷地问道。
肖尔特说:“技术上的事情,我不太懂。不过,当初我们和中国签订这个协议的时候,公司是评估过风险的。当时劳瑟尔先生也并未对这个协议提出异议,按劳瑟尔先生的看法,中国人即便是在暗中进行研究,只要他们遵守协议,不公开销售这类机床,他们就无法获得足够多的应用数据,以指导机床的改进。劳瑟尔先生,我说的没错吧?”
“我的确是这样说过。”劳瑟尔硬着头皮说。这些话,当年他也是当着全公司高管的面说的,现在想否认也来不及。他说道:“从一般规律上说,机床设计是一个持续改进的过程。中国人如果没有足够大的销量,就无法积累应用数据,从而无从了解机床设计中存在的问题,这对于他们改进机床是一个很大的障碍。”
“那么,他们是怎么突破这个障碍的呢?或者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障碍?”波林又逮着理了,继续向劳瑟尔逼问。
劳瑟尔一指肖尔特,说道:“这个问题,是不是应当请肖尔特先生来回答。在过去的八年中,中国人是否遵守了与我们的协议,是否在公开市场上销售过这类机床?”
“他们是在三年前开始销售同类机床的,那时候,他们的机床技术性能比我们要差很多。而这次展会上他们所展出的机床,相比三年前有了很大的进步。”肖尔特解释道。
肖尔特的这个解释,是在为八年前自己与中国方面签的互惠协议开脱。那个协议规定博泰公司将说服欧盟同意向中国军工企业开放若干种精密机床的出口许可,条件则是中国的机床企业在五年内放弃对这些精密机床的研发,承认博泰对这些机床的市场独占。
在当时,博泰公司内部比较一致的看法是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