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延恩睡得并不安稳, 模模糊糊做了一个梦来。
梦里的情形与如今的局面有很大的不同,几年前入京都述职那一次,微不足道的两个小事, 梦里的人生与如今全然不一致。
简延恩悬在半空, 见着梳着卯发的女儿对着简宝珍伸出了手,腼腆露出一笑, “今后你就是我的妹妹, 我会待你好的。”
简宝珍拉着简宝华的手, 含泪笑着,目光却不如女儿的纯粹。
简延恩的心中一抽, 多想要冲下去,告诉女儿,简宝珍心底藏着的事,有自己的算计,她不需要把一颗心都掏出来, 掏心掏肺对这个妹妹好。
可惜, 简延恩只能浮在空中看着,听着简宝华答应了, 不留在京都里去女院, 跟着他一起赴任。
梦里的简宝华说话算话, 在简延恩新赴任的沧州, 简宝华对肖氏一口一个母亲,从未提过肖氏是父亲的继室,总是拉着简宝珍的手, 告诉旁人,这是她双生的妹妹。
简宝珍梳着与女儿一般的卯发,一个扎着碧绿色的发带,一个扎着杏粉色发带,坠着铃铛,说话的时候,叮咚作响,两人亲亲热热凑在一起,当真如同双生花一般。
她们同进同出,一同玩的小姐妹都是一个圈子的,渐渐沧州都知道,知府大人的一双女儿一个生的清绝艳艳,一个是才华横溢。生的美的是简宝华,才学好的简宝珍。
简延恩的心中抽痛,只有悬在半空之中,俯瞰了所有的事,他才知道,这样的名声是有简宝珍想法子推出来的。
梦里悬在半空的是他,为沧州府知府的也是他,梦里的简知府对简宝华的美名和简宝珍的才名都是满意的,只觉得自己做的公允,一双女儿相处和睦。
简延恩在空中知道,常人在论了长女的貌便会多感慨一句,“美则美矣,也就只有容貌值得一看,她的那个妹妹才堪称是才貌双全。”
如果说,在沧州的日子,尚且还算是和乐,简宝珍的那点小算盘没有太过影响了长女,因为简宝华的品性摆在那里,但凡与她相处的久了的,都会知道长女不仅是外貌动人,也是内秀端雅的。
再次回到京都里,他做了户部侍郎之事,事情有了变化。
梦里的简琦与宋文清不是和离,而是被休,以无子的名义赶了出去。母亲在的时候,简琦的日子还过得去,等到母亲去了,肖氏有意无意在简琦面前说的话,简延恩见着妹妹眼底的伤。
和乐的日子如同是镜花水月一般成了逝去的美好,因为开海禁的事情说的晚,爆发的疟病死了三皇子,九皇子病危,他被压入了天牢。
简延恩见着简宝珍劝着长女入了九皇子的府邸,一定青衣小轿被抬入到了九皇子的府邸……
简延恩醒来的时候,眼角还有着泪水。
胸腔之中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如果不是简宝珍,简宝华也不会落到这般的境地。
“老爷。”肖氏那双疲惫的眼在见到简延恩醒来的时候,有了光彩,伸手想要用帕子擦拭他面上的泪水,简延恩避开了肖氏的动作。
肖氏的动作一顿,她本就是自卑,此时有些不安,把帕子递给了简延恩,“老爷是梦魇了吗?”
梦魇二字一出,原本还清明的梦一下子就被浓厚的雾气遮住,简延恩摇了摇头,想要想清楚刚刚的梦境,便是一片模糊。
他只觉得这个梦很重要,手指重重按捏太阳穴,却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依稀只记得对肖氏浓浓的失望,对长女的怜惜,对次女的嫌恶。
肖氏想要伸手,再次被简延恩躲了开。
肖氏的心尖儿一酸,泪珠儿就落了下。
“我没事。”简延恩见着肖氏的模样,就知道她心中只怕又是多想了。
平日里他会哄着他,如今梦虽然不记得了,梦里的情绪缠绕着他。
肖氏把唇瓣都抿得没了血色,“老爷是在怪我罢。”肖氏低着头,“我没有把珍珠教好。”
简延恩听到了珍珠两字,心中一阵阵犯恶心,语气有些重,“别提她。”
肖氏听到简延恩的呵斥,心中更是无力与茫然,“老爷……”简延恩这般的性子都厌了珍珠,那么不让她去女院究竟够不够?难道要一根绳子勒死了珍珠不成?
想到勒死简宝珍,这个念头一出,自己都吓了一跳,无论如何简宝珍都是她的女儿,她怎么会想到这么偏?泪水越发汹涌。
“别哭了。”简延恩说道,重重捏了捏眉心,声音有些无奈,“我头疼。”
肖氏连忙拂去了面颊上的泪水,声音有些沙哑:“大夫留下了药,用小火煨着,外头的听到动静,等会估计就要送过来。”
果然,肖氏说完话,就丫鬟叩门送来了汤药。
用小火煨着的汤药把黄连的苦汁都熬了出来,那浓郁的苦味在口腔之中弥散,肖氏用小夹子取了蜜汁桃脯,见着简延恩吃了桃脯,原本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老爷再睡一会儿吧。”肖氏连忙说道,“这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