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丽芳没看那鸽子,女人又掏出一个灰布袋道:“还有还有——”
像是要把所有好东西献出来一样,邱菊蹲到地上往外掏。
一油桶装的鸡蛋,一罐蜂蜜,还有几根木头,全摆了上来。
“这是花椒棒,给小孩磨牙用的。”
邱菊笑起来露出一排龅牙道:“都是些小玩意,不值钱。”
虽是这么说,可孙丽芳注意到每样东西都被包装的很好。
塑料油桶里的土鸡蛋附近堆满了谷子,装蜂蜜的玻璃瓶被擦得亮晶晶的,花椒棒上捆着一圈红毛线。
每一样都不值钱,却用了十足的心意。
江梅梅过来做饭了,孙丽芳让她把装鸽子的塑料袋拿进去,“放冰箱,留着炖汤。”
收下礼物这个动作,就让邱菊松了口气。
缓了缓,那边传来周心雅惊喜的声音,“芋头,是红心芋头吗?”
孙老太背来的是一筐番薯,老家就叫芋头。
“对啊,我小孙女要吃芋头,太奶不就去找了吗?”孙老太把聊天空间留给她们,手就张开搂住奔来的小姑娘。
“走,跟太奶去看电视。”
说着,就起身领小姑娘往外走。
叽叽喳喳的周心雅很兴奋——
之前看别墅壁炉的时候,她就想吃烤地瓜。
完了回去给太奶打了个电话,没想到这么快,地瓜就送来了。
老人跟小孩都走了,这里安静下来。
女人终于开口,她说:“我的孩子是喜憨儿。”
第208章 男人的恐惧
邱菊的女儿是唐氏宝宝,怀孕的时候没做筛查,生出来才发现不对劲。
大脑门,眼距宽,手指粗短,到了三岁还不会自己吃东西。
“是个累赘,我男人把她丢到了垃圾站。”女人像是想到什么,眼眶唰的一下红了起来,“姑娘是我一个人养大的。”
“他不要她。”
许是男女对待孩子的感情不一样,邱菊舍不得女儿,“我生她出来,就得对她负责。”
这些年开过小卖部,拉过货运,还当过乞丐——
“他们说,那样来钱快一点。”
白天拉货把女儿带在身边,晚上母女俩装残疾人去人民广场乞讨,对着女儿那张傻乎乎的脸,或者装都不用装。
邱菊的前半生是被女儿拖垮的,但她心甘情愿。
哦不,也许还是委屈的——
女人说着,用厚厚泛红开裂的手掌擦了擦眼睛,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再开口。
或许是孙丽芳一直在做倾听者,邱菊觉得好久没这么舒坦过了。
“我不是想卖惨,让你可怜我。”
“对不起,我——”
女人想了又想,犹疑了几秒才道:“我是来跟你谈合作的。”
也许这个世界很繁华,在孙丽芳接触的人群里——
人人消费得起西餐,出入高级场所,想吃什么吃什么。
可眼下的女人,却让她看到了社会的另一面。
98年,其实大多家庭都是节衣缩食不富裕的。
邱菊能独自一人抚养起女儿,已经很了不起了。
所以,管她是偷还是骗,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求生而已。
很矛盾的一个世界,孙丽芳没有多说,递了纸过去,“擦擦眼睛。”
女人接了纸巾,还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呆呆的缓不过神。
“你说了,当乞丐可以骗钱,那后面为什么又去当保育员了呢?”孙丽芳想让邱菊多聊聊自己。
这话勾起了女人的回忆,粗糙的大手攥着一团用过的纸巾,淡淡道:“我想帮帮他们。”
特殊学校建立初期是一群家有喜憨儿的父母筹建起来的,但大家都有家庭,有的父母后面生了二胎又放不下大宝。
为难之下,邱菊说:“我不想让他们跟我一样。”
被迫流浪,居无定所。
如果不幸家里有个喜憨儿,那这个家必然会争吵不断,思索孩子未来的方向——
活着,拖累弟弟妹妹。
是弄死,还是骗他喝农药,等自己临终时候一起带走?
“大部分都是遗弃,能留下来的也不知道可以活多久。”
现在出现在学校的喜憨儿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他们的家长没有放弃,公家没有这个帮助,我们就自己来。”
因为淋过雨,所以想给别人遮风挡雨。
邱菊想让孙丽芳给个工作机会,“可以试工,要是不满意可以不给钱。”
“这些孩子我来管,您放心,不会麻烦——”
说到这里,女人急急的刹住了车,“不不不,还是麻烦您了。”
“辛苦您给孩子们找份工作,有什么要求您可以说,我来,我负责落实下去。”
邱菊放在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