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外,虽说秋雨下得越来越大,但殿外的台基地面上,不见有多少积水。
从天而降的雨水,滴落到三层台基之上,流入台基四周栏杆底部,专门用来排放雨水的孔洞。
每个孔洞,又连接着雕琢精美的石制魑首。
是以,滴落的雨水,自那最上层的台基逐层下落,经过多达上千个的魑首排水孔,迅速排光台基地面上的雨水的同时,还形成了“千龙吐水”的壮丽景观。
可惜的是,此等一年见不到几回的美景,处在当下这个时候,谁特么能有心情去看啊!
奉天殿内,跪伏在地的文武百官,高声山呼的“陛下息怒”,早就盖过了殿外的雨水声。
若非时不时还有一丝凉气卷入殿内,诸多已被能言善辩的皇帝所折服的臣子们,有不少人,已是忘了殿外还在下雨。
天子的威势,愈发凝重!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只不过,这并不能打断王迪想要继续掰扯大道理的念头。
既然已经讲了,那他必须讲得令人心服口服,也让满朝的臣子们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
你们的皇帝,不光年轻,而且还聪明得很!
识相的,就安安稳稳拿了好处,在往后的日子里,一个个的,都特么老实本分点!
别妄想做出欺君罔上的事情,尤其是在银钱这一方面!
“朕知晓,一直将报效朝廷的行为与那商贾之道联系在一起,尔等这些饱读诗书之人,都不愿意听……”
“那朕便从天下的黎民百姓讲起,看看这天下财富,到底有没有定额一说!”
“也以此来验证一下,朕总结出来的‘交易’一道,是不是确有其道理所在!”
“讲大道理之前,朕与诸位爱卿讲个小故事,你们仔细体会体会这其中到底有何玄机所在。”
“说,在某个朝代的某个镇子上,有许多人都欠着他人的钱。”
“在这个镇子上,有那么一家客栈。某一天,来了一位客人,拿出了一两银子,想要住店休息。”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看看这家客栈的房间合不合自己的心意,所以在店小二的陪同下,此人上楼去看房间了。”
“而店家这边,趁着客人上楼看房间的功夫,他想起昨日在赵屠夫那里买肉还欠着一两银子没给,于是便将客人这一两白银还给了赵屠夫。”
“赵屠夫有了一两银子,又跑到养豕的农家,把买豕的本钱还给了豕农。”
“豕农拿了这一两银子,又跑到饲料店还清了他欠的豕饲料钱。”
“而收到一两银子的卖饲料的店主,又拿着一两银子,付清了他昨日召妓的钱。”
“这名妓女呢,收到一两银子后,又来到客栈还清了她所欠的房钱。”
“恰巧就在此时,上楼看房间的客人下楼了,言及客栈内没有令他满意的房间,便将那一两银子收好,离开了……”
“诸位爱卿,你们说,那一两银子,明明还在客人的手里…但是为什么,许多人手头的欠账,就这么平了呢?”
皇帝平平淡淡讲完这一则小故事,奉天殿内,顿时有几位臣子变得口干舌燥。
在这略显凉森森的阴雨天里,强行止住身体颤抖的他们,在其后背还有额头处,霎那间,便出了满满一层细汗。
这些臣子,虽说是隶属不用的衙门,但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衙门里的钱袋子,是由他们负责掌管的。
别人能被皇帝这则小故事给绕懵逼了,但常年与银钱打交道的他们,偶尔吧…顶多算是不经常的吧,会用这种办法来偷偷谋点利。
虽说没有对大明朝造成太大的损失吧,但要是查起账本来,这类左手倒右手从中抽点蝇头毛利的小把戏,皇帝岂能看不出来?
一想到可能遭遇的后果,这几位臣子的小腿,也不知是站累了发麻,还是被殿外吹进来的凉风给冻到了,皆是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
好在是,皇帝接下来的话语,当即又给这几位臣子找了许多同伴。
“想不明白的,下了朝,回家仔细琢磨琢磨去吧。”
“尔等现在思考一下,这镇子上的客栈,豕户家中养的豕,屠户手中的豕肉,饲料店里的饲料,娼妓的身体……”
“无论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有形物体,还是一场欢愉过后的无形享受,既然这些可以换取银钱,那这天下财富,又何来定额一说?”
“故事当中的这个镇子呢,是朕虚构出来的……”
“不管尔等明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朕虚构出来的这个‘镇子’,是完全可以代入到大明朝的身上。”
“以此延伸,这里面要讲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可以用来满足人们衣食住行的有形实物暂且不说,单是那看不着摸不到的无形之物,对于尔等还有天下所有官吏来说,是不是皆可以效仿王振那样,以手中无形的权利,来换取一定的黄白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