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城,关宁锦防线的中坚,易守难攻,重兵据守,有觉华岛作为海上接应,是以为山海关东面的屏障。
自松锦大战、锦州沦陷,以及洪承畴勤王兵败降清,关宁锦防线已经名存实亡,山海关外只有宁远孤城一座。几年来清军打打停停,辽西走廊土地贫瘠、民生凋敝,他们也没有什么兴趣。
至于南下掳掠,只需绕过山海关,大明的长城防线形同虚设,到处都是可以逾越的关口,不需要强攻山海关。
如今的关宁锦防线,除了山海关总兵曹变蛟部,以及宁远总兵吴三桂部,再无其他守将。宁远孤城,已经是岌岌可危。
数九寒冬,寒风凛冽,宁远城东城门楼上,宁远总兵吴三桂及一众部将身披甲胄,都在看着城外,人人面色凝重。
自天启年间以来,关外战火不断,清军烧杀抢掠,百姓十不存一,宁远城外,断壁残垣、新坟旧冢,放眼一片慌凉。
烽台、军堡,一一被清军攻陷,十余万清军,将宁远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一次,清军看来是要来真的了。
朝廷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宁远已经是一片孤城。又有什么必要让自己死守?死守的意义又何在?
数月惨烈的大战下来,宁远守兵死伤数千,看样子他们并未全力攻城,否则的话,即便宁远城没有被攻下,将士也要死伤数倍。
城墙下尸体层层叠叠,城墙上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污黑,刀痕箭迹,印证了一场场大战的痕迹。
城外清兵的营垒连绵不断,铁蹄纵横,绕城的壕沟挖了三条,没有一条马能跳过,壕沟用木桩相连,绳上挂着铃铛,并有无数黄犬蹲守。
看来,清军是用上了围困锦州的老方子,意图要困死城中的宁远守军。即便宁远城的粮草可以维持三月,但形势已经改变。如今清军占据了整个辽西走廊,他们可以无休止地围下去,这也让宁远城中的明军守兵们惴惴不安。
清军在城西布置了重兵,后所,前屯所,中前所,不过十来天,三座山海关与宁远间的卫城全部失陷,山海关来的援兵一次次被击退、击溃。
再加上各处军堡、烽台都被清军攻陷,宁远城,已经成了一座死城。
一座就要弹尽粮绝的孤城。
难道说,宁远守兵真要在这城中被困死?
城墙上的一众将领,脸色难看,心思各异。
接替范志完担任蓟辽总督的王永吉,望着城外萧杀连绵的清军大营,脸色煞白,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他都有些后悔,他一堂堂兵部侍郎、蓟辽总督,不呆在山海关,跑到这宁远城来作甚?
这不是找死吗?
吴三桂看着城外清军大营,目光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哥,军中的粮草,只够三天了。”
吴三桂的弟弟吴三辅,在吴三桂耳边轻声说道。
“军门,还是再派使者,向山海关求援吧。”
一旁的监纪同知童遣行,身子微微发抖,脸色难看至极。
吴三辅冷冷一笑。清军里三层外三层,游骑即便能出去求援,援军即便能过来,也不过是清军围城打援的靶子而已。
吴三桂看了一眼一旁脸色煞白的蓟辽总督王永吉,面带笑容,轻声问道:
“大人,你看,你是不是先回去,这守城的事情,就交给下官吧。”
“吴将军,你说这宁远城,能守得住吗?”
看他脸色煞白、身形哆哆嗦嗦,吴三桂眼中不由得一阵鄙视。
这些无用的文官,除了赋诗空谈,还有什么本事?
不过,此人手下标营,五六千的善战之士,而且是朝廷大员,他也要敬畏三分。
“大人放心就是!宁远城三万大军,一定会守住城池。”
吴三桂慷慨陈词,信誓旦旦。
“先回去吧。”
王永吉不置可否,转身就向城下走去。
吴三桂看着城外的清军大营,目光幽幽,心头压抑。
难道说,他吴三桂,就要丧生在这关外?
难道说,他的荣华富贵、娇妻美妾、宅院良田,都要化为乌有?
他年纪轻轻、大好前
程,要灰飞烟灭?
吴三桂回了衙门,来到书房,很快,几个心腹之人进来,众人分头坐下。
“长伯,你是个什么打算?”
清瘦儒雅的方光琛,吴三桂的谋士,首先开了口。
方光琛,字献廷,其父方一藻曾是辽东巡抚,其经略辽东期间,长袖善舞的吴三桂拜于方一藻门下,并与其子方光琛“缔盟为忘形交”。方一藻前几年去世后,方光琛遂入吴三桂幕府,参与决策。
“献廷兄,我也是心中犹豫,不知如何决断。”
吴三桂看了一眼自己这位自比管仲、诸葛亮的贤兄,目光中有一丝期盼。
“献廷兄,我们兄弟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