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四月,气温大体上恢复正常。
南方天气要更暖和些,所以基本已经完成春耕,而中原几个郡才陆续开始。
当然了,春耕结束并不意味着农活完了,这恰恰是一年辛苦的开始。
田地需要精心侍弄,才会有更高的产量, 否则要么肥力不足,要么被杂草虫子侵害。
此刻,胡礼贞站在静安府城外,在他面前说一大片的农田。
这些农田原本属于靖安许家,只不过这许家因“附逆”罪,在去年就被抄了,家产充公也包括这些农田。
农田如今成了官田, 并以朝廷名义租给当地百姓,所产粮食朝廷将收取七成,其余的就留给百姓自己。
这一政令,极大鼓舞了百姓积极性,许多人甚至直接住在了田野里。
去年炒了近百家族,这样的官田超过五十万亩,毫无疑问朝廷在南方赋税会大增。
当然了,五十万亩田地,相较于南方大量沃土,仍旧显得微不足道。
要想真正让朝廷税赋大增,就必需清查所有天亩,然后落实摊丁入亩的国策。
所以,胡礼贞跟着谢孝方来了南边,他二人将主持江西郡的土地清查。
“大人,您也该回府城去了,明天可就要商议大事了!”
“这我知道,下午回去也不迟,谢阁老主持议事, 我又何必着急!”
既然要清查土地,全靠他们两个肯定不行, 还得靠地方府县衙门帮忙才行。
为了说清其中利害,谢孝方在到靖安之前,就先派了人快马赶去巡抚衙门,让召集各府县主官于明日议事。
在进入靖安府地界后,胡礼贞却与谢孝方分开,他自己留在了城外体察民情。
二月的事,让胡礼贞以为走到了绝境,哪知最后不但柳暗花明,事态还有了一百八十度反转。
他本人升到了都察院做巡查御史,京畿郡上下涉案官员富户,更是全部遭受到国法严惩。
最离谱的是,案子在京畿外其他几个郡发酵,最后还牵涉到了朝廷高官。
最后的结果是,打量官绅被砍头抄家,几万人被流放去了西北。
这些手段,让胡礼贞体会到皇帝反贪反腐的决心,也让他对未来有了更大的期待。
最关键的是,皇帝本人变革的想法,也很让胡礼贞认可。
天下百姓穷苦,却承担着朝廷税赋重担,偏偏占据大量财富的官绅们,却可以大张旗鼓避税甚至逃税。
这种畸形现象,在胡礼贞看来必须改变。
只不过,改革的阻力太大。
在太安帝和靖平帝身上,胡礼贞看不到成功的可能,所以只能尽可能做好自己。
如今赵延洵横空出世,根基稳固且手段狠辣,让胡礼贞看到了成功的可能。
所以现在,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改革大业上。
撸了撸裤腿,胡礼贞平静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大人,还是让属下跟着你吧!”
胡礼贞瞅了下属一眼,随即说道:“你穿上百姓衣服,却还端着官威,我还是自己去的好!”
言罢,也没等下属分辩,胡礼贞直接迈开腿走了。
事实上,他也穿着百姓衣服,且看起来浑然天成,不似属官那般格格不入。
胡礼贞少年家贫,时常要下地干活儿,他是真正有过苦日子的,所以他才会如此在意民情。
只往前走了三几百米,胡礼贞就在一处田边停下,不远处的田埂上正有老农在喝水歇息。
胡礼贞往前走了几步,俯身打量了田里的稻苗,然后目光扫向老农道:“老哥,你这稻子还可以嘛!”
“还成……还成!”老农答了两句。
胡礼贞也不见外,随即走向了老农,说道:“老哥,讨口水喝!”
老农没有多说,直接给胡礼贞倒了一碗水。
“给!”
“谢了!”
“这有啥谢的,庄户人家别的没有,水管够!”
在胡礼贞喝水时,老农问道:“你不是我们村的?”
一个村乃至附近村里的人,都大概都有些印象,所以老农才有此问。
“我是猪场坪的,听说你们这边稻子长得好,所以过来看看!”
“猪场坪过来的?那可有些远了,来回得三十里地吧!”
“差不多!”胡礼贞笑着说道。
老农随即道:“也就是如今,老爷们管得松了,不然那准你乱跑!”
“那些老爷们,都被万岁爷治了罪,真是报应啊!”
说到这里,老农眼中已含有泪水,显然这辈子没少受欺压。
胡礼贞跟着感叹:“皇上是好人,才会为咱穷苦人做主!”
“不对!”
“那里不对?”
盯着胡礼贞,老农极为认真说道:“皇上是神仙下凡,是仙君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