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影悄悄跟着送信的人,记下位置,然后转身离去。
这里是京城最大的布商吴文江的宅子,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上次去晚了一步,被他从昭狱溜走,这一次, 一定要将他揪出来,看看这个神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过,时机还未到,等吴文江将吃下去的货吐出来,再动手也不迟。
否则又成了官府打压商贾,自己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这个世界,缺少的是规矩。
俗话说, 破家县令,灭门刺史。
封建时代,官员权力太大,职位最低的县太爷,亦可拥有生杀予夺之权,随时随地可以让人家破人亡。
如果出现市场波动,朝廷就用武力手段进行打压,无论是对朝廷的威信而言,还是对民间商贸的发展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想象一下,如果朝廷可以随时变更游戏规则,今天让你做生意,你就能做,明天不想让你做,就一棍子打死,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威信全无,颁布的诏令也会慢慢变成一张废纸。
民间商贸需要良性发展, 银子固然谁都喜欢, 可是,要明白什么是生财之道, 如果只是一味的投机取巧,囤积居奇,最后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所以,当一些大臣提议打压商贾,收缴货物时候,徐承影是极力反对的。
因为这是懒政,不作为的表现。
出现问题就武力打压,要你们这些当官的是干啥吃的?
纵观整个成化朝,最有名的就是这些大臣,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没一个办人事的!
现在的朝廷就如同是一个巨大的泥潭,所有人都在混日子,和稀泥,想要从这些中间争取到话语权,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权力!
只有不断获得更高的权力,才能走出这个泥潭,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有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
商会会馆,今天的气氛明显和往日不同,略显沉重。
在场的诸位商贾一个个心知肚明,或者说各怀鬼胎。
康东平偷眼瞧了瞧其他人,据可靠消息,已经有七八家布庄私下里偷偷在出货了。
可是,情况很不乐观。
虽然市面上布价炒的火热,可事实上,现在根本没有买主吃进。
因为囤货的本来就是这些人,如此大批量的出货,谁来接盘?
时至今日,商贾们都已经开始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虽然表面上故作镇静,心里却已经开始发慌了。
这个时候,就要看吴文江的表现了。
此人作为京城中最大的布商,据说只囤货的钱就已经超过二十万两白银,只要等到高位出手,至少能赚十万两!
当然了,利润越高,也就意味着风险越高。
就算天塌下来,也该有他顶着。
“听闻有人已经坐不住了,私下里在出货,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吴文江也不遮掩,直接开门见山。
众人一听,顿时紧张起来,康平东看了看四周,没有说话。
吴文江继续说道:“当初可说好了的,我等同进退,再等一等,布价至少到两百文,你们慌什么?”
康平东明显感觉到,平日里风轻云淡的吴文江已经有些急了,虽然他努力的表现出自己的掌控力,可是,却与往日的从容不迫大不相同,如此一来,更加印证了心中的担忧。
“康掌柜!”吴文江突然转向康平东,问道,“近日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康平东愣了一下,含糊道:“还好,还好!”
“听闻康掌柜有出货的打算,是等不及了吗?”
吴文江的语气变得十分不友好,近乎在质问。
这么一来,康平东脸上也挂不住了,立刻露出厌恶的神色。
你谁啊?
凭什么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大家非亲非故,不过是坐在一起做生意而已,就连生意,也是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你凭什么管我?
“请问吴老爷,不知吴家是否还收货?”
面对康平东的突然发难,吴文江脸色变得愈发难看,道:“收,当然收,有多少收多少!”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的脸色才稍稍好转,既然吴家还在收货,那问题应该不大。
康平东心中却暗暗鄙夷,明明是你先偷偷出货的,现在却装的跟白莲花一样,演戏给谁看呢?
“那好,康某手里货不多,十五万匹棉布,还有四个仓房的棉纱,按照市价,也不过区区八万两银子而已,今日当着诸位的面,一起转让给吴老爷好了!”
康平东也是铁了心,这些货的成本大概是五万两,如果真的按照当下的行情卖出去,转手就赚三万两,怎么也够了!
吴文江心中十分恼火,可是,现在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如果拒绝,布价马上就会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