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东南角,一处并不起眼的宅院。
这里不是繁华地段,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人往来,今日却热闹非凡。
淑妃娘娘携皇太子朱佑樘亲自前来拜会,又是凤辇,又是禁卫,一时间, 冷清的胡同口挤满了人。
商辂辞官之后,一直赋闲在家,由于他是涉及到皇室之争才被迫下台,很多门生故吏不敢随便前来拜会,就算是来,也是偷偷摸摸的。
今日这个场面, 可谓是皇气十足, 皇子朱佑樘已经被正式立为皇太子,这一次登门的意义可完全不一样了。
很多人都看着呢,皇太子亲自来拜会,说明什么?
如果不出意外,商老爷子很快就要起复了!
天近正午,淑妃娘娘的凤辇起驾回宫,商辂亲自出门恭送,转身一看,还有个人没走,而且,还在笑吟吟地盯着自己看。
“徐佥事还有什么事吗?”
徐承影一副自来熟的表情,道:“商老这么急着赶我走吗?”
商辂心里明白,这人肯定是有话要说。
“老夫不是那个意思,若徐佥事没什么紧要的事,不如到老夫的书房喝杯茶。”
商辂已经年过六旬,却精神奕奕,率先向书房走去。
徐承影会心一笑, 迈步跟上。
仆人沏了茶端上来,商辂伸手示意:“请!”
“多谢!”
徐承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赞道:“汤色嫩绿, 味甘幽香,好茶!”
商辂摆了摆手,示意仆人下去,然后说道:“老夫已经多年不问政事,今日看到太子殿下,不由得联想到当年的陛下,一晃二十年过去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这句话出自《论语子罕篇》,意思很简单,形容时间像流水一样不停地流逝,一去不复返,感慨人生世事变换之快,亦有惜时之意在其中。
徐承影听得明明白白,老头儿表面是在感叹时间流逝,其实却是在抱怨,他已经赋闲二十年,没有多的时间再去浪费了。
文化人就喜欢搞这一套,明明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要作首诗说什么纵情山水, 什么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其实,心里恨不得皇帝立刻下旨,让自己当官去。
对于商辂而言,如果现在还不能起复,那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因为他年纪太大了,再等几年,路都走不动了,还当什么官!
今天这件事,是个极好的信号,至少说明老头儿不甘心现在的生活,他还在想着重新进入朝堂。
换句话说,如果自己能帮他重返朝堂,这个人就会成为自己的盟友。
想要对付万通,自己还有些手段可以用,可是,要对付万安,必须商辂出马。
“在下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不清楚,以后需要多多想商老请教。”
商辂会心一笑,道:“仅仅半年时间,徐佥事已经屡立战功,可谓是风头出尽,老夫赋闲在家,亦有所耳闻,真是后生可畏啊!”
“商老谬赞,在下愧不敢当!”徐承影先是客气了一下,然后便步入正题,“自从陛下登基之后,起复了很多前朝旧臣,据在下所知,陛下也曾有意邀请商老重回朝堂,不知商老为何拒绝了呢?”
商辂摇头道:“老夫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况且年纪大了,只想每日读书喝茶,安度晚年。”
徐承影淡淡一笑,道:“不知商老对万安此人怎么看?”
“万安?”商辂冷哼一声,道,“跳梁小丑罢了!”
徐承影心中暗暗感叹,这老爷子还真是直接啊!
其实,商辂一直没有复官,最大的原因就在万安身上。
当初商辂做内阁首辅的时候,万安还只是詹事府的少詹事,后来英宗皇帝二次登基,改元天顺,商辂被迫辞官,内阁首辅先后经历了李贤、陈文、彭时三人,然后才轮到万安。
现在,如果商辂回来,必定要进内阁,可是,他怎么可以容忍万安这个混子当自己的顶头上司?
而万安对商辂也是严加提防,生怕他入阁后抢走自己的内阁首辅之位。
出于这些原因,商辂干脆一直赋闲在家,不问政事。
“商老的意思是,此人难堪大任?”
“哼!”
商辂又是冷哼一声,这一次连话都不愿意讲。
“在下就不隐瞒了!”徐承影想了想,道,“万安此人暗地里勾结净土圣教,大肆收受金银,而这个圣教,有谋反之嫌!”
“你说什么?”
商辂眼睛瞪得老大,问道:“万安谋反,当真?”
“不是……”徐承影赶忙解释道,“是万安和净土圣教之间来往密切,而那个净土圣教有谋反之嫌。”
“这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徐承影摇头道,“净土圣教贿赂了很多朝廷命官,但是他们都以为这个圣教只是为了牟利,并不知道其背后的真实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