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一词,岂能服人?子虚乌有,纯属妖言,朕未尝闻也。魔头李罕之,固罪孽深重,朕久付卿兵权,卿不能除魔,不出一兵袭逐,临黄河纵容多年,从来剿灭之意。”
卿又云:“若陛下厌逐功臣,猜忌武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朝廷数千文武,朕未尝厌逐谁人,若有之,表明奏。朕从未制罪宣武,何来加罪之说?”
卿又云:“若以臣河东之伐获罪于时,则李思恭取鄜延,李克用侵云幽,陛下何不讨之?李克用伐之为是,则段文楚又何罪?此乃同坐而异名,赏彼而诛此,固非中兴之术。”
“先朝之事,本朝不受理,卿自可告先帝裁决。”
卿又云:“朝廷危难之秋,则奖臣为韩彭伊霍,宗庙既安之后,则骂臣曰安史田吴,今天下握兵立功如臣者众,宁不惧陛下他时之骂?”
“谁骂卿,谁为言触证,天子宁污!”
卿又云:“不通园陵开毁,不念宗庙焚烧,臣实痛之,实在兹也。”
“龟玉毁于椟中,谁之过也?”
这不是你跟黄巢干的?施暴者来质问受害者家属?
“朕自即位,弃歌舞,绝游猎,两菜一汤,粗粮适口,绿衣被身,焚香望昭陵,雪涕思太宗,省躬罪己,稍不敢怠,奸臣未悟之言,谁人肯认?陛下犹迷之语,朕不敢当!
卿又云:“二人身兼剧职,操纵事柄,遮天蔽日,嫉贤妒能,专权乱国,离间君臣,荼毒生灵,天下人民欲食二奸之肉,陛下敬之如父,天下崩乱,其祸皆由二奸。”
“非亲不用,非仇不诛,朝廷正人皆去,以至四海沸腾。”
“空口无凭,纯属污蔑,不堪入耳!”
卿又云:“今贤才在野,奸人满朝,致朕为亡国之君。”
“五德始终未穷,海内人心,尚乐唐土,朕不好酒色,不亏刑名,不结怨生灵,不贪财宇县,自知运历,必保洪福,朕视朝四年,荡平秦川,威震河北,遥控浙江,但虑建中未如今日,清宫复唐必有近期,卖官鬻爵之士,中外必不有之,勿听狂辞,以资游说。”
“朕虽少冠,不得轻侮!”
“自始至终,唐不负卿,所宜深省,无更过言!”
“命人发去宣武进奏院抄录,就不要拿去门下省审核了。”
把诏书交给黄门令顾弘文,李晔又对高克礼道:“传朕旨意,诏对延英殿。”
事情很严重,朝中有朱温的眼线,这个人知道制定对汴战略的人是杜让能和刘崇望,说明级别不低,且关系门路很宽,能够接触到这个级别机密的人有哪些?是外臣还是宦官?
根据蟑螂效应推断,这个奸细决不是第一次泄密,这意味着朝廷之前的各项机密情报都存在已经泄露的风险,比如各部兵马数量,比如财政粮草情况,比如战略意图和军事部署。
朱温敢堂而皇之的写出来,就不怕奸细暴露?
当然怕,那他为什么还敢跟李晔挑明?
多半是有恃无恐,多半这个人是李晔容易排除的对象。或者自信李晔查不出来,就像查不出来是袭击杜让能的刺客是谁,朱温的这道表文还让李晔意识到了另一个严重问题。
来年讨伐朱温,李克用一定会出兵,但他不一定会下死手。
闭上双眼,李晔陷入了沉思。
中和四年五月,汴州城内的上源驿里,一片欢声笑语。
时年二十八的李克用端着铜杯开怀畅饮,时年三十二的朱温在一旁殷勤劝酒布菜,宾主双方相遇甚欢,一片祥和之中,随行的河东将士也喝得醉醺醺的,上源驿之变一触即发。
中和四年春,黄巢兵败长安之后,率军一路向东转移,所过之地纷纷告急,黄巢兵败长安的怒火一路发泄,把沿途看不顺眼的藩镇一顿痛扁,各地告急文书雪片陆续涌向长安。
“陛下,快救救我们罢,实在顶不住了!”
在僖宗的命令下,实力雄厚的李克用南下中原救援,在王满渡击败黄巢主力后,李克用调转马头准备北归,途经汴州的时候,新任的宣武军节度使朱温盛情邀请其入城休整。
作为河南的救星,李克用觉得受的起,于是欣然应约,进城的河东士兵被安排到汴州本地的高档会所上源驿吃喝玩乐,酒足饭饱发泄后,大多数河东将士都进入了梦乡,朱温也开始了自己的另外一件事,他忙着布置杀掉上源驿内的众人。
《旧五代史.太祖纪一》:“是夜,命甲士围而攻之。”
午夜,上源驿突起大火,箭弩如雨,密密麻麻的汴兵悄然进入,随行晋兵大都被杀,在残余将士的拼死掩护下,李克用最终逃出了生天,史敬思和监军陈景思被杀。
史书之将这场事变归结为李克用和朱温的临时矛盾,认为这是一次偶然事件。
《资治通鉴》:“克用乘酒使气,语颇侵之,全忠不平。”
《旧五代史.太祖纪一》:“既而备犒宴之礼,克用乘醉任气,帝不平之。”
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