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百姓对独柳树刑场已经不太感兴趣了。
原本是个砍头抛尸的破地方,自打新皇帝登基之后,三天两头的就要砍上一堆人,若是隔的时间长了,基本上就是人头滚滚野狗成群的景象,最多的时候一次性砍了五千多人。
不过今天,京城的老百姓还是去了独柳树,这回砍的人不一般,不是造反被逮的藩镇大帅,是本朝世代勋贵。
义阳郡王李抱真之孙、金吾卫将军、齐郓节度副大使、汴州建昌宫副使、郑滑团练使、宣武军幕府节度盐铁判官、宣武驻京进奏使、宋州刺史李振的三族。
另外还有潼关防御使莫毅、司农太仓令张俊惠、卢龙进奏使朱演、韩建旧部华阴防将张行审。
朱温在洛阳跟朝廷打仗的时候,这些家伙却在京畿策划暴乱,东厂查出来之后,朝廷震怒。
三司会审之后,宰相韩正以叛国罪下令处死五人三族。
在独柳树观刑的除了老百姓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群体,就是在上林大学和国子监读书的世家勋贵子弟,上林大学校务部侍郎郑预和吏相柳璨阴沉着脸站在这些膏粱子弟面前。
等到李振全家六十八口被押进刑场,郑预才说道:“今天,都好好看着。”
“吃朝廷的,穿朝廷的,心却向着贼藩,还要帮着朱温灭了朝廷,像李振这样的畜牲决不在少数,你等以后顺利毕业了,也是要出仕为官的,若是叛国叛唐,李振就是榜样。”
在场的世家勋贵子弟很多,来自各家高门。
外戚何氏、京兆王氏、京兆杜氏、京兆韦氏、荥阳郑氏靖国房、太原王氏万年房、崔氏宣平房、卢氏长乐房、琅琊王氏太平房、淮南陆氏崇义房、河东裴氏大通房等世家。
还有一大堆郡王国公郡公勋贵,男男女女的小字辈超过两千人,前面这些世家都是跟李唐绑定死了的。
远的不说,就僖宗朝以来,王铎、王徽、王抟、王溥、王赞、王泰、王本、崔彦昭、崔沆、崔翥、崔绍、崔胤、崔远、裴坦、裴贽、裴沼、裴进、裴贞一、裴枢、郑畋、郑从傥、郑延昌、郑昌图、郑预、郑孝远、郑徽、郑玉……
这些人都是这几家分支出身,事事冲当急先锋。
崔绍:“叛国是不可能叛国的,如果战死武汉,勉强能报答国恩。”
崔翥:“什么?孙儒要我投降?那我自杀。”
崔彦昭:“李国昌寇代?我请求出征,不打退沙陀人,我崔彦昭把名字倒过来写。”
郑从傥:“黄巢攻陷长安了?陛下莫慌,我马上就到!”
郑畋:“黄巢想招降我?让他早点死了这条心。”
裴沼:“陛下要反攻长安?我要当先锋!”
韦昭度:“李昌符造反?我把全家老小押着这,我杀不了李昌符,你们杀我全家!”
崔胤:“宦官废了皇帝?别急,我这就去找人。”
王铎:“要让我义武上任,好吧,我去。”
王溥:“让我认朱温为皇帝?那你还是杀了我得了。”
……
大厦将倾的时候,咱们也只能尽力修补,勉强维系大唐存在下去,实在维持不了,那咱们也跟陛下去洛阳,陛下担心我们被朱温杀害?哈哈哈,咱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白马驿外浪打头,不惧死亡恨君愁。
苦心孤诣三十年,至死方休为唐臣。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古道老鸦徘。
一任斧钺上脑袋,终日谁来。
江山已沉埋,国贼难奈,晚凉天净月华开。
想得紫微天子泪,空照江淮。
多少事,从来急。
这几家分支都是李唐自己人,铁杆保皇党。
至于其他的世家,李晔不在乎,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战场相见,杀你全家。
独柳树人头滚滚,长安居德坊义阳郡王府则是别样景象,当代义阳王李植正在书房反思,对门外哭声无动于衷。
李振虽然是他三弟,但朝廷杀的是李振那一房人,跟他这个嫡支没关系,虽然是兄弟,却各是一家人。
各事一主,有何可悲?
李植正想着的时候,管家却从一熘烟小跑了过来,失声道:“外面来了中侍,要官人开了王府大门,集合九族上下去接旨,中侍带了大队金吾卫,只怕来者不善啊。”
李植却喝道:“慌甚么?堂堂王府管家,这点阵仗都经不住?义阳府代代相传,哪位天子不敬我义阳氏三分?去,照中侍所说,召集九族男女老少,开了大门接旨。”
王府外面,褚熊等的很不耐烦。
百无聊赖把着马鞭,打量义阳府大门上的木凋。
义阳府仪门,四柱三楼垂莲花,檐下施一斗二升云拱,明间平身二攒,牌匾的四个篆体大字乃李抱真手写。
建中七大救国功臣之一的李抱真,他的孙子却伙同朱温叛国反唐,望着山水相成的古典园林,褚熊感到无尽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