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大帅!”
“如果这些东西让你觉得我就堕落了,让你觉得我不再是以前那个人了,那我就把它们都还回去好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可以什么都没有,我只要看见以前那个草寇朱温。”
“我要看到以前那个一身转战三千里的反贼朱温,我要看到王重荣十万大军兵临同州而面不改色的朱温,我要看到秦宗权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却面不改色的汴州朱大帅。”
“洛阳一败算不了什么,事情大有可为。”
“天行有常,人道有为,制天命而用之!”
张氏夫人一丝不挂的身体就那样袒露在朱温面前,那是一具粗糙暗伤痕累累的身体,其中最大的一处刀伤,从她的右肩头一直砍到了她的小腹,那时候她还怀着朱令柔。
那一年,是在同州。
那一年,朱温白天打仗,晚上照顾怀孕的妻子。
朱友文、朱友裕、朱令雅、朱令淑这些儿女那个时候也还小,整天在家里哭,害怕王重荣打进城,无论白天的战斗多么艰难,每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朱温都会尽量摆出一副笑容。
“有爹在,王重荣进不来!”
看到一脸笑容的朱温,惶恐不安的一家人才会镇定下来。
看着遍体鳞伤的张氏,朱温一下子怔住了。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真的可以。”
张氏夫人捡起衣裳,一边穿衣,一边慢慢说道:“那一年的秋天,我们一家人就是这样被杨复光赶出同州,一无所有,风餐饮露,乞讨为生,你为了保住我们,只能去打仗。”
“朱令柔满月的时候,你音讯全无,我都以为你被皇帝杀了。”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们还可以再重来,这吃人的世道,不就是比谁更狠吗?乞丐吃过的苦我们吃过,猪狗喝过的脏水我们也喝过,凭什么咱们就要输给皇帝?”
“不过在此之前,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你会有两把刀,一把刀叫均平天补,一把刀叫尊王攘夷,你还会有两把剑,一把越王勾践剑,一把吴王夫差剑,难道狗皇帝就真的那么相信李克用么?”
“势不如人,就要当勾践,当昏君的走狗。”
“正气丹心高悬在日月上,说一句楚虽三户三闾强。”
“其中则个,你仔细思量。”
看着遍体鳞伤的张氏,听到这些推心置腹的话,朱温蓦然惊醒了。
一拳砸在廊柱上,把双人合抱粗细的柱子锤得嗡嗡作响,解下身上衣裳扔给张氏,拿起簪子穿好发髻,大步流星就朝外面走去,炸雷嗓门暴喝道:“传寡人之命,升堂议事!”
“各部官曹,过时不到,自动开革!”
“寡人要去跟皇帝过招了,请夫人为我狎牙治家!”
……
“汉室倾颓,九庙震惊陵夷之酷,上苍不吊,万民罹难涂炭之灾。”
“乾坤颠倒,山河崩塌,海内震荡,天地熔炉。”
”当此非常之时,必有雄主奋庸,率贞白爪牙宣力。”
”杀虎狼重立神主,斩长鲸清平四海,灭残暴泰定三灵。”
“罪臣朱全忠,位忝维藩,任当镇守,念兹颠覆,拒可宴安,故仗中外辅合之规,问蔡州凶狂之罪,罪臣朱全忠,砀山庸隶,巢孽余凶,当先帝播越之初,束身泥首,请命牙门。”
“不藏奸诈之心,惟示妇人之态。”
“先帝哀怜穷鸟,曲为开怀,特发表章,请帅梁汴。”
“凡此十年,才出猪狗之舍,尊居茅社之房,殊不感恩,敢行猜忍。”
“大唐祚隆故汉,十圣之基,三百文物,外则五王九侯,内则百辟千官,寿命永昌。”
“罪臣朱全忠,伏图阴谋,多行不义,谤君辱臣,不思永抱沉冤,虽然镇定中原六藩,权柄国家巨镇,上不得靖国保民,下不能屈节称籓,神疯智癫,欲全吞噬,先据属州,再结邻镇。”
“将兵十万,屯据荥阳,遂驱天子之师。”
“再向洛阳,不自量力,意图逆天弑神。”
”禁兵出关,妖魔亡命,神鬼回避,走如走坂之丸,势若燎原之火。”
“死尸仆地,流血成川,组甲凋戈,草莽丧胆,谋夫勐将,尽作俘囚。群凶快于天诛,大胆垂于鬼录,今则皇军执戟百万,简练车徒,乘胜长驱,直逼武牢,意在翦除元恶。”
“罪臣朱全忠诚震怖天子之威,不敢兴兵以拒皇帝,愿举镇为内臣,比行省之列,给两税如郡县,而得苟延残喘,恐惧不敢自陈,谨斩崔昭纬首级,献郑汴地图,函封拜送于朝。”
“遣使奏禀皇帝,六镇将士唯皇帝命之。”
“全忠起于流氓草贼,得遇先帝,昔年先帝询臣之志,全忠对曰,愿忠君报国,匡扶唐祚千年之寿,他日扫灭四海,奉还军政兵马于朝廷,全忠则功成身退,告老还乡,回砀山老家为一老农了此残生,谁料先帝竟先全忠大去,每思及此,全忠无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