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彦章的追问之下,赵殷衡咬牙切齿陈述起来往事。
从二十六日拂晓开始,官军就跟发了疯一样,二十多万大军日夜不停进行交替性攻城,一天十二个时辰,停战时间不会超过一炷香,汴军在执行跋队斩,官军也在执行跋队斩!
而且朝廷这个跋队斩,竟然比朱温还要狠!
一军畏战,都头直接当众问斩,传首三军,参谋、监军、判官、孔目、宪兵校尉等高级文武全部撤职下狱,一队闻鼓不进,左右观望,畏战不前,全队杀无赦,一个不留。
宰相孔纬直接抬着棺材出了中军大营,不顾阻拦跑到阵前督战,在这样的严刑峻法之下,各部禁军都拼了命,连前来赴难听调的关西各镇藩兵都是不要命的勐冲勐打,好在汴军也不是软柿子,但就在双方久持不下的时候,汴军这边却是发生了意外的变故。
一名将军在半夜的时候戕害同僚,偷偷打开寨门想要放官军入寨,虽然附近守军及时发觉,将这个叛徒所部完全剿灭,但是一个叫李忠国的官将已经占了一道寨子!
双方爆发了最极端的拉锯战,在门楼下进行殊死搏斗,但是官军一方不但兵强马壮,兵力占据优势,且高手众多,史竞等人纵然是拼死力战,却终究不能从李忠国手里夺回寨门。
眼看大势已去,史竞也只好放弃寨子和官军工兵飞快搭建起来三座浮桥,迅速引军撤退,希图退出关门,和大军回合,然后卷土重来,但守株待兔恰好还撞上有人想投降的李忠国怎会罢休?李忠国的后续攻势可谓是不依不饶。
之后的连场大战,史竞可谓是用尽各种手段,却是始终无法摆脱李忠国,面对闻讯持续增援而来的官军,史竞最后只有壮士断腕,亲率一千将士留下断后,换取其他人撤退。
本着尽量多杀几个的原则,史竞自己留下作为诱饵,死战到了最后一刻,权知都头王殷则引领附近几个寨子的万余将士撤退,在史竞点燃炸药的那一刻,三军上下嚎声震天。
玉石俱焚!
山岳为之震动。
敌我双方超过七千人葬身在浮桥之前!
这一战,汴军丧失了最后的五座栅寨,官军直逼关下。
说话的空当,王彦章已经率领本兵进驻虎牢关。
沿途所见,满目伤兵残将,遍地哀鸿,只是,这些伤兵虽然一个个身体残缺,看起来凄惨狼狈之极,但一个个的眼神神色,却像是一匹匹在深山老林里饿极了的恶虎那般凶狠!
那种你就算杀了我我也要咬你一口的气势,甚至不需要多么用心的去感觉,就能从每一个人的眼睛里清晰感受到,他们一个个靠着墙角,处理自己的伤口,相互帮忙,尽都沉默。
一言不发,却似乎是在酝酿着某种情绪。
“关西秦人,血债血偿!”
……
遍体鳞伤的朱温坐了下来,扫了一眼座下诸将,道:“都说说吧,听说鸦贼周德威已经准备渡过黄河进攻酸枣,数万步骑烟尘冲天,旌旗遮天蔽日,通美一个人恐怕难以抵挡。”
“大帅,讨鸦之事是要做,不过秋收将至,屯驻在洛东一带的禁骑又要入许了,此前已有不少禁骑潜入许州,甚至在许昌杀人放火,青云山都有捉生将出没,此为要紧之事。”
众人还没开口,蒋玄光突然站出来说道。
这话说得很对,挑不出一点毛病。
洛东五郡和汴宋陈许诸州有一个巨大的不同,前者人烟稀少,跑一天都见不到几个村子,官军骑兵即使大举过境,也难以筹措补给,但是汴宋陈许各州是宣武腹地,人烟稠密,官军骑卒很容易抢到粮食,而且也很难限制住他们的活动范围,除非坚壁清野,但这样做的代价又太大了。
朱温问道:“那么以诸君之见,眼下该以何处为主?”
“大王!”
朱友谅郑重行了一礼,肃然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请大王增强汴宋防务,不令秦骑突至开封浚仪朱仙镇各地,否则后方不稳,人心动荡,军民众议纷纷,于大局不利。”
“你之意,朝廷欲潜越许州,绕道偷袭汴州?”
朱温皱起了眉头,在心中推演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
“数月以来,御马监骑卒不计代价,数十次潜越阳瞿进入许州境内,袭击临颍、襄城、许昌、鄢陵、新郑、长社、尉氏七地,伏击粮道,截杀信使,捉生郡吏,此为何耶?”
朱友谅继续道:“汴宋陈许乃心腹之处,即便不为民心士气考虑,也该为大王安危考虑,今强兵劲卒多半在外,北战鸦贼,南战李克良,西战虎牢关,汴宋一带兵力空虚,虽然袁象先和谢大夫留守在内,然州兵团练焉能阻挡野骑?”
“若皇帝避实捣虚,出骑兵直捣汴州,则军民骇然,谣言四起,后事难料,李愬雪夜袭蔡州的故事不可不鉴,况且今上也曾雪夜袭长沙,神不知鬼不觉就进城抓了周岳。”
朱友谅这话很对,当下就有不少将左附议,他们的家小财产都在浚仪开封朱仙镇一带,当然害怕被皇帝捅了老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