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于州部幕府,忍辱而不躁,含怒而不发,受罪而不冤,凡此修炼。”
“练气数十,大则吞云吐雾,搅动海内风云,小则隐介藏形,变作淮阴故事,升则腾翱宇宙,成就寄奴之功,隐则伏于江河,悲呼天苍地茫,所以人枭龙者,最是难防,当时不察。”
李晔哈哈大笑,道:“如此看来,朱温该是当世人枭!”
话音落地,朱温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心脏砰砰直跳,李晔道:“你起于草莽行伍,是为当世人枭,纵横中原多年,行万里路,遇人无数,必知当世其他人枭,请试为朕之。”
朱温颤声道:“朱温肉眼凡胎,不能识得人枭!”
李晔道:“休得过谦,从速道来!”
说罢坐下,斟酒一樽。
朱温抹了一把汗,犹自推辞道:“贼受恩庇,得朝于此,当世人枭,实有未知。”
李晔笑道:“虽不识其面,亦能听其名,何以不能分辨一二?”
朱温不敢再辞,想想道:“淄青朱瑄,兵粮足备,有霸布之勇,是为人枭?”
李晔笑道:“待宰猪羊,朕早晚必杀之。”
朱温道:“河北罗弘信,执掌魏府,有雄兵十万,是为人枭?“
李晔脸上始终一脸笑意,道:“魏博节帅,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反复无常,朝秦暮楚,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素来不服王化,盖邺城蛮族也,其帅自非人枭。”
朱温道:“淮南杨行密,事继高骈,文有成而武备德,门多相公故吏,部下能事者极众,又兵精粮足,虎踞江左之地,有坚、策、权、寄奴、道成、衍、霸先之风,可为人枭?”
李晔摇头道:“自古以来,南人偏安求全,皆非人枭,行密有志,是人雄。”
朱温想了想,又道:“有一胡儿,威镇幽云,部下十万卢龙虎狼,李匡筹是人枭?”
李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匹夫竖子,冢中枯骨耳,朕早晚必擒之。”
朱温道:“成德王镕,少年受权,五世四王,坐断镇州战未休,可为人枭?”
李晔还是摇头,道:“王镕目光短浅,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有一人,有勇有谋,江东领袖钱镠,乃人枭也?”
李晔摇头,道:“南人都不是人枭,人枭必在江北中原。”
“河中王重盈,勇武善战,是人枭?”
李晔道:“藉兄重荣之名,守户之犬耳,不足为道。”
“江西钟传,是人枭?”
李晔摇头道:“为武求文,东施效颦,朕之手下败将,洪州匹夫罢了。”
这一次,朱温想了很久,最后搬出了宿敌:“河东李克用,有战将千员,十万蕃汉虎狼之众,坐拥龙兴之地,威震代燕魏赵,临黄河虎视中原,与圣上成秦晋之好,乃是人枭?”
李晔道:“李克用性情急躁,向来感情用事,作为虽然颇有江湖游侠之风,却不通内政人情世故,大行顾细谨大礼辞小让,部众矛盾,上下好猜忌,朋党比列,非人枭也。”
朱温没想到,在皇帝眼里,连李克用都算不上人枭。
想了想道:“马殷、朱瑾、王潮、王师范、李思恭、卢彦威等辈如何?”
李晔看向朱温,大笑道:“此等碌碌小人,何足挂齿?你怕吗?”
朱温惶恐道:“舍此之外,臣实不知人枭何在。”
李晔端起酒樽,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再把酒樽轻轻放下,望着天边乌云道:“如王相公所说,忍辱而不躁,含怒而不发,受罪而不冤,胸有神剑,眼观海内,如此方为人枭。”
这么高的评价,朱温不禁问道:“今天下群雄,谁能当之?”
李晔手指朱温,哈哈大笑,道:“今海内人枭,惟汴帅朱温一人而已!”
朱温惊恐,慌忙叩首,李晔笑道:“汴帅放心,朕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你离开紫微宫之后,尽管回汴州,朕决不阻拦。”
“今天朕把你叫到这里也只是想见识一番汴帅风采,你回到汴州之后,如果还是想跟朕继续打下去,朕奉陪到底,如果愿意为朕效力,那就把命交给朕,把你的命卖给朕一个人。”
“朕指哪里,你就打哪里。”
“回去客馆好好想一下,你有三天时间考虑。”
“三天之后,如果你不肯归顺朕,朕会派人把你送出虎牢关。”
“那时候,朕会亲赴汴州与你交手。”
“你也不要担心这是陷阱,你有胆子赴洛面圣,朕还没度量放你回去吗?就算你不降,朕一样会让你活着回到汴州,在洛阳翻脸把你杀掉,这种事情太下作,朕不屑为之。”
“好了,王相公,送汴帅出宫!”
朱温心里五味杂陈,这确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也没那么恨狗皇帝,而且此时居然还感到莫名的高兴。
那是一种被认可的荣誉,即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