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燕熙文辗转难眠。
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秦墨文和宁玉春,甚至就连南宫一羽这退休的老头儿都感觉到了新皇的异样。
燕熙文通过这件事想的比其余人都要多,因为他和傅小官相处过的日子最长,也最为明白傅小官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律法就是准绳!
它维持的其实是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任何触犯了律法之人,都一定要受到它的制裁,如此,这个世界才有公平可言!
甚至傅小官在登基为帝之后还提出了律法面前人人平等的主张,这个主张被写入了大夏的《宪法》!
在《宪法》中明确的规定了皇权不可高于律法之上!
皇权同样要遵守律法的约束!
这在燕熙文看来就是一件史无前例的大事,因为历朝历代所有的律法,事实上都是用来约束百姓或者下面的官员的。
任何律法对皇权都没有约束性,皇权永远都凌驾于律法之上。
他说这样的权力结构,就注定了握着皇权的人能够随意的更改律法、否定律法做出的判决,干涉律法的执行,将原本神圣的律法变得一文不值。
而现在,傅小官曾经极为担心事正在发生,偏偏就发生在新皇武天赐的身上!
或许在武天赐看来这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毕竟是皇上,想要赦免一个人还不是皇帝的一句话的事!
在以往,这没有错。
但在现在……武天赐却大错特错了!
随即燕熙文想到武天赐登基以来并没有召回过拓跋望,二人至少现在本不应该有所交集……莫非是拓跋望写了私信去求了他?
对了,他忽然多出来了五千万两的银子……
燕熙文不敢想下去,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因为皇上此举已经严重触犯了刑法!
他这是在受贿!
堂堂大夏皇帝受贿……若是傅小官知道了这件事,他会作何感想?
当然这仅仅是猜测,但燕熙文想的是得和天机阁阁主计云归见一面,对那来源不明的五千万两银子的巨款得追根溯源!
……
……
次日,燕熙文带着户部修订好了的关于越山两道的路网规划书去了御书房。
武天赐在御书房里,他正伏案在看着桌上的一本册子。
刘瑾躬身站在他的身旁,低声说了一句:“皇上,燕相求见。”
“哦……你去请燕相稍坐片刻,朕再看看这别院的设计有没有遗漏之处。”
燕熙文坐在了茶台前,就看见武天赐在书案上写写画画,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武天赐才放下了手里的笔,脸上是一脸的喜意。
“这样就完美了,别院里得有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朕在里面添加了一处兽房……嗯,将这图纸交给工部,让他们按照这样的设计来修建。”
“等建成之后,派人去大夏各地抓捕那些凶猛野兽养在兽房里,朕闲暇无事可练习射箭嘛!”
他将这本册子递给了刘瑾,刘瑾躬身退下,他这才坐在了燕熙文的对面。
“燕相,何事?”
“臣有两件事来问问皇上。”
武天赐煮上了一壶茶,“燕相请说。”
“其一,是越山两道的路网设计已经完成,请皇上过用章之后就可提交内阁审议。”
武天赐扬了扬眉儿,“第二件事是什么?”
燕熙文深吸了一口气,言辞恳切的说道:“拓跋常欢当年冲撞了皇上,他携带了枪,意图谋杀皇上!”
武天赐握着茶壶的手陡然一顿,他蹙眉抬起了头来看向了燕熙文。
四目相对,燕熙文又道:“按照刑部审理,携带枪支本就是大罪,再加上差点杀死了太上皇,这就是罪加一等当判斩立决!”
“太上皇正是念在拓跋望乃是西夏自治区总督,另外拓跋常欢也不知道那就是太上皇的情分上,他为拓跋常欢做了辩护,这才轻判为三年牢狱之刑。”
“听闻皇上意欲赦免拓跋常欢……皇上,这不合律法之规定,还请皇上勿要为这点小事置律法而不顾!”
武天赐轻轻的放下了茶壶,没有放在炉子上去煮。
他也收回了视线,没有再和燕熙文对视一眼。
他看向了门外。
门外春雨绵绵。
“燕相这意思是……朕要赦免一个人,也需要通过刑部同意,需要通过内阁表决么?”
“不、按照大夏《宪法》,皇上您没有赦免任何一个罪人的权力!”
沉默。
武天赐脸上的沉默渐渐变成了愤怒。
他依旧盯着门外的春雨,腮帮子却在一鼓一鼓的,他咽了一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意图将心里的愤怒强行给压下去。
然而他终究未能压下去。
他陡然站了起来,提起了桌上的茶壶,“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