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章皱眉道:
“此事太过蹊跷,即便是阮大铖这恶贼设谋,也必定有内应。”
郑三俊点头,沉吟道:
“这玄武湖自国初被定为收储黄册之地,内外都有人巡查。湖外有东、北二城兵马指挥司军官带兵,昼夜往来,沿湖巡视,凡过湖上岛之人,都要被官兵盘诘。
“至于岛上,原本是南京户部十三司轮流拨吏四名在岛上巡视,后来则有本湖办事官吏定期查巡。”
陆彦章道:
“案情关系重大,凡有嫌疑之人都不能放过。”
钱谦益走过来,捋着胡子说道:
“若如此,要抓的人着实不少!”
钱谦益也知道后湖管理制度。
主管后湖黄册的户科给事中陈尧言自然是逃不过去的。
此外还有专门负责后湖黄册定期晾晒的五十名南京国子监监生,
三十名湖中岛上办事吏员,两名负责医治在湖人役的医生。
还有库匠一百五十三名、水夫三十七名。
这样算起来,要关押审问的就有近三百人。
考虑到有些在湖人员,未及逃出,又不会游泳,被烧死或跳水淹死
那也有两百多人。
如果把绕湖巡查的官兵考虑进去,那要审问的人自然更多了。
陆彦章眼睛一瞪:
“抓的人再多,也需彻查。”
汪汝淳这时忍不住上前:
“鄙人听说这黄册其实自洪武以后,各地不过是连年照抄甚至胡编,上下相欺。只能算朝廷出这一笔款项,养了这些库匠、办事吏,修造库房的泥瓦匠罢了。尽数烧毁,只可惜了这许多黄纸。”
他这话一说出口。
旁边一阵大哗。
黄宗羲怒目而视,似乎要把汪汝淳活吃了一般。
倒也不怪他愤怒,汪汝淳这论调未免和阮大铖有些类似了。
吴昌时则是脸色阴郁,目光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汪汝淳,似是对汪汝淳究竟是何许人,起了更大的好奇心。
陆彦章也脸上变色,看向钱谦益,愤然道:
“牧斋,此是何人?你如何容他在此这等胡言乱语?”
他的年龄比钱谦益还大十六岁,官位品级差不多的情况下,对钱谦益责问一下,也不算过分。对钱谦益身边的幕僚之类,更没有必要太过客气。
钱谦益连忙道:“陆老先生勿怒,此位是汪士克的同宗族兄,讳汝淳,字孟朴,为人慷慨任侠,现为学生幕中宾客”
汪士克就是汪文言,徽州歙县人,算起来和汪汝淳是同乡。
至于汪文言和汪汝淳,有没有同宗族兄弟的关系,那钱谦益自然不知道。
不过是见陆彦章马上就要对汪汝淳发难,急中生智,把汪汝淳和汪文言扯上关系。让陆彦章对汪汝淳不至于太过分。
汪文言当年为东林党杨涟、左光斗等人奔走办事,被阉党抓捕后又宁死不屈,被迫害而死。
是以汪文言虽然只是小吏出身,但在东林党人的心目中,也有侠客烈士之美名。
提起汪文言来,东林系的文官,都有几分敬意。
果然陆彦章听到汪汝淳是汪文言的族兄,原先脸上的怒色顿时缓和了几分。
把目光投向汪汝淳,算是用正眼相看了,皱眉道:
“尊驾竟是汪士克的族兄,这倒是失敬了。汪士克虽出身椽吏,然见识不凡,为正人效命,舍生取义,有古侠士之风。尊驾也当好生上进,不可被邪妄谬言所惑,方可上慰士克在天英灵才对。”
汪汝淳心知钱谦益是给他打圆场,不想让他现在就和这些官员起激烈冲突。
他也领情,便不再多说什么,含笑点点头:
“汝淳妄言,有辱老先生清听,多谢教诲。”
陆彦章听见汪汝淳服软,脸色更缓和,颔首道:
“人孰无过,能知错改过便好。”
钱谦益眼见这岛上库房大火是救不成了,继续留在这里,不但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生出更多事。
便拱手向湖畔众官告辞,又向顾梦麟等人告辞。
随后领着汪汝淳、王世德和锦衣卫军兵,回南京城里去。
回到察院。
闭上厅门,他对汪汝淳说:
“孟朴,你也太鲁莽了些,才到南京,何必便显露意见,让士人先对你有提防之心。南直隶非比他处,不发则已,一发便要能制住要害。
“尸居而龙见,渊默而雷声,才见吾等手段,方可完成圣上托付之任。一味强项,反失了先机,处处受制于人。熊芝冈当何等强横,在南直隶整治秀才们,也撞了个灰头土脸,革职而去。”
汪汝淳微笑道:
“牧斋公说的是,是学生唐突了。请教牧斋公,为今之计当如何?”
钱谦益说道:
“玄房(凌濛初)已经去巡查扬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