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早就有心理准备,所以范闲并不吃惊和愤怒,他只是忧虑地想着,启年小组派往闽北的人,有没有向苏文茂交待清楚。他相信苏文茂这个性情开朗的二号捧哏,不会傻乎乎地和朝廷正面对抗,但他担心时间太急促,苏文茂没有办法在内库里安排足够的手脚。
西凉路那边,邓子越成功地从朝廷的密网中逃走
马车很熟门熟路地到了抱月楼,范闲下了马车,将双手负在身后进了楼子,直接向着后方瘦湖边的庄院走去,看也没有看身后街口的那个人影一眼。
……
所以皇帝陛下让范闲不死不活地呆在京都里,然后缓慢而稳定地一切一切削着范闲在京都外的影响力,同时务必要斩断范闲伸向国境外的那些看不见的手。
而若皇帝陛下真的能够完美地控制这些问题,那么范闲是死是活,又算什么要紧事?
数年前范思辙和三皇子这两个小子,无法无天,胡作非为闹出来的一椿生意,如今却已经成了范闲的底牌之一。
富贵闲人,范闲真真当得起这个名声,虽然现在全无官职权力在身,可他依然有钱,谁也不知道范府里面究竟藏了多少金银,但至少在面上,范府产业中的抱月楼,早已经随着庆国国势的强壮,在监察院这些年的保驾护航下,鲸吞了天底下绝大多数上等的楼子,在那些范闲一手制定的规章制度下,抱月楼已经开遍天下,如果说已经一统青楼行业,倒也不算夸张。
距离那一年范闲抄楼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时间,偏生这个叫石清儿的女人却没有显出一些老态。范闲眯着眼睛看着她,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是一个量变引发质变的过程,不将范闲的这些影响力消除到庆国朝堂可以承担的风险状况下,皇帝陛下不会真的下杀手,因为即便范闲死了,东夷和西凉若真的乱起来,皇帝陛下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范闲皱了皱眉头,其实关于他与皇帝老子之间的问题,看似在监察院,看似在内库,看似在京都,实则却在天下。所有的庆国朝廷官员,民间智人,甚至包括胡大学士以至言冰云在内,他们都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什么会如此处置范闲,既除了范闲的所有官职权力,却又让范闲如此潇洒地在京都里生活,依然保有着暗中的影响力。
范闲眼下的状态是不死不活,只有他和皇帝老子两个人才明白这种状态是因为什么。
抱月楼名义上的东家掌柜,史阐立和桑文,如今还在东夷城那边开拓事业,并且已经把手伸到了北齐上京城内,一切顺风顺水,放到哪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那个监视着范闲的人,是一名苦修士,谁也不知道,在暗中还有多少苦修士在监视着他。问题在于苦修士不能近女色,范闲进抱月楼,他们总不能也跟着。
……
内库是范闲的第二个根,内库转运司已经全盘被陛下接收,可是范闲不会让这个根直接被宫里斩断,要斩也必须由范闲来斩,而且一刀斩下,必让庆国朝野痛入骨髓。
和威力,哪怕是陈萍萍和自己爷俩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监察院,眼下在皇权的威迫下,也在向着屈服的方向发展。
石清儿掩嘴一笑,说道:“少爷现如今不写诗了,哪里有好的曲子能听您的耳?”
“苏文茂被解职,朝廷用的什么借口?”待院子里安静之后,范闲微垂眼帘问道。苏文茂身为范闲的嫡系亲信,又身有朝廷公职,无法擅离职守,只好眼睁睁等着朝廷下手。就在不久前,旨意直接到了闽北三大坊,将苏文茂揖拿回京,这本来是件极隐密的事情,但因为有抱月楼的存在,范闲比京都里大部分人都提早知道了此事。
……
穿过微凉的湖面微风,范闲走进了专门留给自己的小院,看着面前那个愈发妩媚,愈发清艳的妓院老板,笑着说道:“今儿有什么新曲子听?”
其实根本不用内廷的眼线来盯,京都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小范大人早已成了一个半废的富贵闲人,平日里最大的乐趣便是来找抱月楼里的姑娘。
如果仅仅是对付范闲一个人,皇帝陛下比他要强太多,根本不用吹灰之力,便能将范闲打下尘埃再踩上一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但问题在于,在京都在外,甚至在庆国国境之外,范闲在暗中的影响力却是强到可怕,这种强悍的程度即便以皇帝陛下的自信和骄傲,也不可能轻视。
一念及此,想到东夷城北方被重兵看守的十家村,想着三大坊和皇宫里各备了一份的内库工艺流程以及自己脑中的那一份,范闲的唇角泛起了一丝笑意,袖子里的手却缓缓握成了拳头。
范闲躺在软榻之上,惬意地接受着两个姑娘的按摩,眼睛闭着,脑子却在快速地运转着。抱月楼终究是个产业,朝廷也不好搞的太过混帐,宫里也不想把范府的脸面全部削了,所以才给范闲留下了这么一处安乐窝,最令他感到安慰的是,很明显,这个时代的人们,终究还是低估了青楼在情报方面能够发挥的效用。
当然,人们都清楚,他们的背后站着范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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