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王朱祐杬素来是个没有什么主意的人。
此时被一群宗亲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的也是心里惶惶然。
难道真要糟啦?
当今皇上是自己的亲侄子,可听说一向胡作非为,一点也不看重礼法,现在他让这方家凌驾在这众宗亲之上,这岂不是……岂不是礼崩乐坏,这方继藩……岂不是真要做曹操了?
于是,他心里亦急躁起来。
下意识的,朱祐杬居然看向自己的儿子朱厚熜。
朱厚熜已是二十多岁,此时安静的坐在一旁,整个人显得很稳重。
相比于这个几乎没有什么主见的父亲,朱厚熜反而显得聪慧和沉稳许多。
朱祐杬历来晓得这个儿子的厉害,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想看看朱厚熜的建议。
朱厚熜却是抿着唇,冷眼看着这一切,见叔伯们个个唉声叹息的各种抱怨,心知道他们这是想要让自己的父王出头。
可陛下已下了旨意,君无戏言呢,最重要的是,那方家如今是如日中天……
出头?不就是想让自己的父王去做炮灰,他们跟在屁股后面望风?
朱厚熜的唇边飞快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而后道:“父王,陛下这个旨意确实很没有道理,我们是宗亲,当初封来了黄金洲,可谓是背井离乡,朝廷对我们本有亏欠。”
众宗亲们都颔首点头,一副还是朱厚熜的话对自己胃口。
“可当下,我等在这新青岛,可谓是寄人篱下,就算要闹,也没有底气,依我看,不如……我们这就各回藩地,而后上书奏请,表明我们的态度,但愿皇上能幡然悔悟,有所警惕。”
这话说罢,殿中一下子沉默起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周王下意识的道:“还要回自己的封地啊,我那封地,现在正闹马贼呢。”
更多的人是低着头,不语。
朱厚熜就道:“根本之图,在于我们得有钱粮,有兵马,诸位叔伯,皇上下这样的旨,已经背离了我们的心意,我思来想去,倒是有一策可以试一试的。”
他顿了顿,就道:“黄金洲的诸封地之中,现如今方家的封地规模是最大。论起人口,也是方家最大。这没有错吧。”
众人听罢,又不禁唉声叹息起来。
朱厚熜道:“这黄金洲,距离大明十万八千里,现如今方家是一家独大,想要对抗方家,唯一的出路就是联合纵横,我们都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难道还不如六国抗秦那般的齐心协力吗?既然大家都看得起我的父王,又希望父王能够站出来讨一个公道,那么最好的办法,不是效仿比干,魏征,而是要让方家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惹的,小侄的建议很是简单,无外乎就是,大家联合起来,我们的封地有数十上百,聚少成多,占地便是方家的十倍,我们封地的人口虽是稀少,可若是联合一起,人口也会是方家的一倍以上。单凭诸王府的护卫,固然不及方家之强,可若是数十上百个王府凝聚起来呢?那么便有三倍于方家的兵马。王叔们现在既然看得起父王,如今又值此宗亲存亡之秋,太祖高皇帝在天有灵,定会庇佑我们,我们这就各回封地,承蒙诸王叔看得起父王,便以父王马首是瞻,统一诸藩镇的赋税,所有人丁,由父王登记造册,各府护卫,编练新军。这方家刚刚得到了朝廷的敕命,自还要顾及一些脸面,哪怕知道我们有所动作,也绝不敢贸然对我们下毒手,我们可以争取几年时间,化零为整,只需数年的时间,在父王的带领之下,便可在这黄金洲首屈一指。到了那时,莫说天子敕命方继藩为摄政王,便是方继藩自立为天子,我等……亦可承天之命招讨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诸位叔伯以为如何呢?”
殿中又安静了下来,这下子可谓是落针可闻了!
他们见朱厚熜说的极认真,却是委实尴尬得不得了。
交出封地,交出护卫,交出钱粮,对兴王马首是瞻?
怎么感觉这个孩子,年纪轻轻,就一点礼貌都没有,还一肚子坏水呢?咱们惦记着太祖高皇帝的基业,你小子现在居然想趁火打劫,惦记起咱们的地,咱们的钱,咱们的兵了。
朱厚熜见众人不语:“怎么,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么……为何还要抱怨呢?这世上有得便有失,岂有兼而得之的好事……”
兴王朱祐杬此时心里大抵明白了什么,看了一眼大家的脸色,便呵斥道:“厚熜,不得对叔伯们无礼。”
朱厚熜便微笑,眼底似是深不可测一般:“是,儿子知错了,父王勿怪,儿子告退。”
这些皇亲叔伯们,方才脸色缓和一些,见朱厚熜溜了,各自长舒一口气,便又纷纷对朱祐杬苦劝:“兴王啊,事已至此,我们难道不该做一点什么吗?”
朱祐杬此时更是六神无主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众人便唉声叹气,又或者是破口咒骂,尤其那周王,气的更是跺脚,捶胸跌足,最后气咻咻的道:“明日我便去见驾,当着陛下的面,论清楚说明白,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