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愉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特别是由于长安民众们过分的热情,李潼的行程还在途中被耽误了一天,回京后他也没有太多时间腻在后宫。
相关的典礼章程,倒也无需深作过问,大唐礼司在这方面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哪怕是青海这一战直接擒获了蕃国赞普,也不愁没有相应的献俘礼程规格借鉴,大不了东突厥颉利可汗入唐的一系列待遇稍减规格的安排上。
对于如何处置敌对国战败国君的问题,大唐礼司官员们表示我们绝对是专业的!
典礼事宜不需要过分操心,就连李潼两个爹的庙号追尊问题,也已经开始讨论起来。如今圣人的威望是空前的强大,朝中官员们也绝不会在这种深涉伦理的礼事上任性发挥,一切以圣人的心意为准。
眼下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大战之后的封赏,以及边疆秩序的重建。特别是后者,完成度有多高直接影响到大唐能够在青海这一场大战中收获多大的利益。
对于这一点,李潼也不好独断专行,需要充分考虑到长久以来的边境秩序传统和大唐当下的国力情况,和未来边防事务的安排。
因此他特意安排那些随驾出征的诸方豪酋君主们跟随大军主力逐步撤回,而自己则提前一步归京,与朝中群臣们讨论出一个方案。
所以李潼归京后也没有过上与诸妃嫔们大被同眠、懒于早朝的糜烂生活,第二天一早便参加了常朝,朝会结束后便又召集诸宰相并各司官长,开始讨论整体的封赏方案。
青海此战,不独彻底收回了原吐谷浑故地全境,还重创了吐蕃的武装力量。西康虽然还没有正式收回,但将会作为深刻干涉吐蕃国内政治的一个跳板,务必让吐蕃国内的混乱持续更长的时间。
这一场战争的意义之大不必再作赘言,有关国内功士们的封赏,也不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此战虽有王孝杰、唐休璟等老臣跟随,但这些老臣们并没有直接参与到一线战斗中去,倒是涌现出了一大批的少壮将领。
如此一来,有关功士们的封赏问题,便不需要考虑太多政治上的平衡术,主要的议题在于尽可能平稳的完成军功体系中的新旧迭代。
所以会议开始时,气氛也比较融洽,诸宰相们并不急于争取话语权,在军中扶植自己的亲近力量。当然这也是因为圣人威望崇高,更亲自领导了青海大战,那些将领们但凡脑壳不坏,也不会选择走通宰相门路去争取殊赏。
如今政事堂宰相有姚元崇、张仁愿、格辅元、杨再思、刘幽求与王方庆,原门下侍中娄师德在初夏病故,李潼当时身在陇右,便将在河北、河东都政绩突出的裴守真提拔进入政事堂。随着张仁愿归京,裴守真继任东都留守,已经前往洛阳。
会议的氛围比较轻松,群臣也并没有一开始便抛出沉重议题,倒是户部尚书格辅元开口讲起了近期京中几桩逸闻趣事:“近日蔡州李府君京邸门庭若市,时流众家欲访姻缘,故扶阳公子弟求访深切,据说还派遣门人驰问蔡州……”
京中人家想要联姻西征功士,已经是当下长安城中的一股潮流。对于这样的风潮,李潼自然也是乐见,要求臣员们不群不党,这是违背人性的。
军中那些少壮将领们,多是他挖掘提拔并培养出来,他们各自在时流中拥有不弱的影响与号召力,也能让李潼对朝野的控制力继续增强。
至于格辅元特意提及的这一桩趣事,当中也有着颇为丰富的内涵,毕竟这种君臣会议的高端场合,不可能只是漫无目的的八卦闲扯。
蔡州刺史李琨,正是李潼颇为看好的李祎的父亲。李潼对这个宗家少壮的欣赏,并不止于私下的态度流露,早在鄯州得到前线战报的时候,便对李祎赞不绝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有心人的传播与打听之下,圣人的态度自然不是什么秘密。且不说李祎本身的优秀,其家族也是宗室诸庶支当中最为显赫的,伯父李千里在朝担任宗正少卿,父亲并诸叔父也都各自在外州担任刺史。
所以讲到如今长安城中的黄金单身汉,李祎绝对是名列前茅,获得许多世族大家的追捧并不出奇。
至于格辅元特意点出的扶阳公一家殷切态度,就更有意思了。扶阳公韦待价,曾在武周朝担任宰相,因与吐蕃作战兵败而流放至死,其家人子弟们也都流落在外,一直等到神都革命后才又返回长安。
韦待价虽然出身名门京兆韦氏,但却并没有什么学术的造诣,家族发展偏重于武功勋贵,特别是与李唐宗室的联姻,也是算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关陇勋贵门户。
这样的作风也是有利有弊,难免会卷入皇室斗争中而骤起骤落。韦待价一家便先后卷入了太宗子齐王李祐与高宗初年的房遗爱谋反一案,颇受波及。
但对这些关陇勋贵而言,仍是皇家虐我千百遍,我待皇家如初恋,一有机会还是要贴上来。
李潼对韦待价比较陌生,但对他的曾孙子韦应物倒是颇有印象,毕竟抄了人家好几首诗。至于韦氏上赶着倒贴李祎,他也有所耳闻,是昨天家宴中李千里吹嘘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