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的到来,顿时便让岐王这座新邸变得热闹起来。除了太平公主本身便擅长操弄这样的场合氛围之外,也在于随同她到来的人员不少。
“虽是深冬,却有暖阳,有寒却不酷烈,若只困坐堂室,实在辜负了良辰。”
太平公主下车后在堂前打量一番,便指着中庭的院落空地建议在堂外架设起帐幕并布置各种喜乐的项目。
岐王对此自无不可,唐人见重堂室的格局,一座院邸最重要的便是中堂。这座新邸作为岐王新居,中堂自然也是建造的气派有加,但也因此过于严肃拘束,不适合欢快轻松的宴会氛围。
邸中帐幕帷幄诸类都是常备物事,随着岐王一声令下,仆员们很快便在院子里架设起了大大小小的帐幕围席,外部分定宾主,内里又有相同。
众人移席此中后,果然少了许多拘束,言行也变得随意起来。同时先行入邸、已在后堂的各家女眷也都行出,各与太平公主礼见寒暄,然后便分帐坐定。
跟随太平公主一同入邸的,除了几家宗室后进之外,还有就是几名武家的员属,也包括太平公主介绍给临淄王联谊的武载德之女以及自家的几名继女。
原本李唐宗室跟武家人是泾渭分明、积怨深厚的两拨人,凡宗家子弟少有没被武家残害的人家,彼此间是很难和气相处。
不过随着时过境迁,社稷复归李氏,摆脱旧厄之后,人的心境总是更加的豁达宽容。再加上残害李唐宗室最狠的还是武承嗣与武三思这两个死鬼,其他武家人相对而言并没有直接的仇怨。
更有一些李唐宗室在武周一朝为了避祸,主动选择与武氏联姻,彼此间也是互有渗透。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太平公主,另太府卿武攸宜的夫人同样出身李唐宗室。若仍执著旧怨,亲戚间都变得不好相处。
而且跟随太平公主前来的主要还是武氏残余几家的女子,正值青春年少,也都各有姿容,自然能够得到更加宽容的对待。若往阴暗处说的话,报仇最爽快的做法无疑是砍死对头男丁,然后凌辱其妻女。
所以几名娇怯的跟在太平公主身后的武氏女子,非但没有被冷落怠慢,反而获得了在场许多宗家子弟的频频关注。
县主李裹儿感受到这氛围变化,心中便生几分不悦。
她习惯并享受作为场面中的焦点人物,哪怕对这些宗家末流不屑一顾,但这些人若只关注身边别的人事,便感觉受到了冒犯。
于是在入帐分席的时候,她便冷眼瞥了瞥那几个武氏女子并冷哼道:“贵邸设宴,席分尊卑。自身何样的物料品格,便敢向主人左右迎靠!”
眼下自非武氏得意的年景,剩余的武氏族人也都是劫后余生、心有余悸,那几名小娘子跟随太平公主来到岐王贵邸,心中本就颇为惶恐,此时再听到这位县主训斥,顿时连表情都绷不住,已是泫然欲泣。
女子各种神态风情,唯羞唯怯最是动人惹怜,一些左近徘徊的宗家子弟们听不到李裹儿斥语,只见几位小娘子这幅模样便更觉勾人心魄。
但这样子对李裹儿来说自然全无杀伤力,人间最精致的姿容风情,她早在镜中饱览,而最能让她心如乱麻的男子风采此刻想见也是见不到。
所以瞧见几人模样,只是让她更厌恶,抬手便待驱逐,太平公主却已经先一步开口道:“在场俱非陌生的外人,你们几娘子也不需矫情拘束,且向别处安坐下来。”
几女子闻言后便欠身告退,自有王府仆员将她们引入别处侧帐。
打发走几女之后,太平公主又回望李裹儿,有些不悦的皱眉道:“方才还夸你这娘子品性见长,怎么这会儿又故态凌人?男儿好强要胜还可得人敬重,女子若是这样的秉性,却让旁人不好亲近相处!”
李裹儿心中对太平公主自有厚重的心理阴影,主要还是当年隐没身世、充当伶人的时候,受到了这位姑母太多的教训。
心理上的弱势虽然很难摆脱,但她也听说此前因为自己一事、太平公主因为害怕太皇太后的责罚而逃往河东,自觉得太皇太后虽然不长相处,但也算是她的一个后盾靠山。
此际听到太平公主训斥,她先下意识的低头示弱,然后又忍不住忿忿道:“投生如此显赫人家,为的就是不再屈就迎合让我厌恶的人事。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才是真正辱没了身世,辜负了圣人让我见籍宗簿的恩赐!”
言辞虽仍要强,但讲到这里的时候,这女子语气中却添了些许的凄怨,只觉得如今身世处境是付出了极大代价,若不能在日常言行中加以彰显,那所错失的良缘际遇将变得全无价值。
太平公主闻言后神情不免一滞,但稍作品味后,竟然觉得这女子所言也是自有几分道理。或许秉性中的确不乏相似之处,所以当年操控调教时才觉得颇有乐趣。
略过这一个小小插曲,众人终于分席坐定。这主帐中除了岐王与独孤琼这对宾主之外,便是太平公主等几个宗家近员。
太平公主的次子薛崇简今日也随母来访,礼见亲友完毕后便坐在母亲席侧,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