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捏一把冷汗,拨马入前叉手请示。
“士气奋勇,岂可轻堕!大军长击,业已至此王庭,胡势倾颓、力难穿缟,又安能伤我?”
张仁愿冷笑一声,抽刀一斩,砍飞了一支阵前飘来的流矢,继而再振臂呼喊道:“唐业当兴,自有皇命庇我!诸将士无需回顾老物,移阵、赴前!”
随其一声令下,唐军留守军阵顶着胡卒们的猛烈冲杀,缓缓向前移动起来。
此时的战场上,声令传达已经出现了极大的阻滞,但诸军部伍仍有专职的令兵不断的回顾旗令,当眼见到中军大旗不退反进,这自然意味着突厥人看似猛烈汹涌的冲杀没有给本阵带来丝毫的压力。
如此资讯传达,诸军更加的军心大振,向前冲杀的势头更加猛烈,同样陆续的有人马冲杀出战场核心区域,直向突厥人的底阵冲去。
此刻默啜所在同样也只能观望到唐军的中军旗纛缓缓向前移近,一时间不免有些气急败坏:“前锋人马究竟在做什么!我数万雄军击贼几千寡众,竟然无阻进程!”
那些仍在阵前鏖战的突厥将士们自然无暇申辩,唐军步阵严整坚固,远不是几番游骑冲击便能叩破。这些唐军从主将到下卒皆如疯子一般,在这样猛烈的攻势下仍敢向前推进!而每当他们打算下马列阵压迫,阵内便有跳荡杀出,完全不给他们整列战阵的时间和机会。
唐军悍不畏死,但可汗乃是整个突厥汗国的君主核心,自然不可有丝毫犯险。当越来越多的唐军冲近底线,王旗下的旗鼓便下达了诸军回防的命令。
许多冲杀在前的突厥部伍们还没有接收到明确的指令,但一些唐军士卒们已经开始兴奋呼喊:“突厥败了!突厥败了!”
厮杀混乱的战场上,声令要作准确传达本就不容易,当一部分突厥军众在战场上抽离出来要作回防时,其他部伍后路陡失支撑,顿时也变得茫然惊疑起来,纷纷拨马抽身回撤。
这样的迷乱快速蔓延全场,而在唐军的攻杀下,王旗周边的旗号也开始快速的变幻起来,所透露出的讯息更加的让人茫然惊惧,溃散自然如约而来!
“再杀、再杀!敌难伤我……”
默啜仍在努力试图稳定局势,甚至又派出两千名狼骑近卫杀入战场,希望能够将局势重新回卷过来。然而这会儿突厥兵力的优势反而成了争回战势的困扰,近万名士卒逃返回来,再加上唐军的推波助澜,那投入战场的两千狼骑也很快就被反卷回来,已经难再阻止颓势。
“可汗,暂归牙帐罢……唐军士气正锐,力难取胜,待我诸军回援,自可将之围困,仍有胜数可争啊!”
眼见战场上军势颓败,甚至已经将要冲击到王旗所在,诸部豪酋们纷纷入前劝告道。
默啜在沉默片刻后,终究也只能无奈叹息道:“归帐整军,来日再战罢……”
随着可汗仪仗脱离战场,突厥人的败势也就注定。张仁愿自不放弃这一机会,即刻下令全军出击。
虽然突厥人战场上的伤亡并不算大,可当追击战开始的时候,那些已经战意丧失的突厥人几乎已是排队待死,这一条血肉横飞的杀戮之路从战场上一直延伸到几十里外的牙帐所在,突厥人们躲入牙帐周围的营栅防事之中,才能凭这些防事困阻住唐军的一路追杀。
经此一役,唐军单单缴获斩杀的突厥人马便达数千之众,其中大部分斩获都是在追溃途中达成。哪怕张仁愿直接下令将大营安扎在与牙帐直相对望的距离上,那些突厥军众们也早已经被杀破了胆,只是埋首加固牙帐周边的各类防事,甚至不敢抬头去张望唐军营垒。
返回牙帐后,一众豪酋们脸色颓丧的围聚一团,尽管心中同样也是忧怅至极,但默啜还是打起精神来鼓舞气势:“此战告负只因轻率迎击,非我大军力难争胜,但得诸厢人马回援齐聚,来日于此帐中盛贺破敌之喜!”
众人听到这话,心情也是略有好转。方才对阵交战,他们也见到唐军甲马不多,牙帐乃汗国腹心所在,人马的调度与汇聚自然要比唐军有效率得多。
然而现实却又给了他们一个响亮耳光,接下来几天时间里,的确也有人马在快速向牙帐靠拢,但多数都不是突厥人马,而是唐军携带物资器械的中路增援。
突厥方面非但没有大规模的增援抵达,反而是噩耗频传,大量的直属部族遭到铁勒诸部的攻杀抢掠,这更让各部豪酋们五内俱焚。
这时候,唐军主将所下达任由诸部烧杀抢掠突厥部落的命令也经由诸部残存人众传到了牙帐中,这道军令中所包含的杀性恶意自然让诸部豪酋们愤慨不已。
可笑他们此前还觉得有能与唐军谈和苟安的余地,却没想到在唐军主将眼中,他们阿史那族已经成了能够任作宰割猎杀的对象!
但眼下最重要的已经不是检讨此前的争执过失,而是该要如何活命。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预料的回援之军迟迟没有到来,反而近在咫尺的唐军越来越势大,更让这些突厥豪酋们生出一种郁督军山已非他们阿史那族主场的绝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