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了第二天临淄王妃再次来访,她才略微恢复了几分精神,着员引入内堂相见。
只是当临淄王妃行入时,却并非孤身一人,旁边一人作随从打扮,赫然正是临淄王。
太平公主见状心生讶异,还来不及询问,李隆基已经抢步入前,掩面悲哭起来:“不意去年相见竟成永别,祖母她何其厌我,我苦候邸中、至死未得召见……”
听到李隆基的痛哭声,太平公主心中刚有消退的悲情再次涌出,泪水也忍不住的滚落下来:“老病有数,总有一别……”
姑侄两人对坐痛哭,许久之后哭声才略作收敛,李隆基揉了揉通红的眼眶,这才开口涩声说道:“今日违禁离家,除了失亲悲痛,还有一事恳请姑母护我……”
说话间,他从怀中掏出一份《鸠鸟赋》递给了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接过一览,顿时脸色大变、怒形于色:“谁、谁人作此妖言中伤!我母、我母魂出未远,竟然就遭此毒咒……”
李隆基扑通一声跪在太平公主席前深拜道:“我睹此妖文时,心中也是悲愤难当。姑母还记得日前着我拟文抒情?我虽出入不便,但也细嘱相知,却没想到竟招惹来这样的妖文中伤……”
“是你、是……”
太平公主听到这话,顿时垂眼怒视李隆基,但见他涕泪满面,心中又生出迟疑:“你真不知何人拟此毒言?”
“我纵然不器,总也还是户中瓜葛,怎么会……唉,就连姑母都作疑,想知我往日行径如何的遭人厌恨!但我的确不知、不知何人作此,贼人弄奸构伤、诬蔑宗家伦情,交杂于我人情世故之内,无非是要一网打尽……”
李隆基满脸泪水的哽咽道:“若我认领此罪,能让在世亲长心气平顺,那我索性直认……但奸人构计狠毒,就是为的让世人眼见血亲制文辱骂、更加毁谤祖母名誉……我一人死又何惜,但祖母却因此更遭羞辱……”
“既不是你,为何要认!无论何人,竟敢如此构陷毁谤,国法不容、我亦不容!来日审察擒拿,我必手刃此贼!”
太平公主闻言后又怒声说道,心中对那构计者已经是恨到了骨子里。
“只怕、只怕我等不到真相大白的一天……东都遣徐俊臣归京查案,徐俊臣是何样人、姑母难道不知?其人凶恶狠毒,最擅罗织弄怨,唯恐案事不够重大,最喜凌辱尊贵,怎么肯公允裁断?他是一定会构计陷我,将我置于死地,正直清白非他所求……”
李隆基讲到这里,又连连对太平公主叩首道:“所以我恳求姑母,能够稍作庇护,让我不要冤屈于这酷吏之手……只需、只需等到圣人归京,我自陛前请罪,但得查实丝毫有涉,哪怕身受脔割极刑,我也无怨!”
太平公主这会儿也是悲情愤怒交加,又被李隆基苦求的心烦意乱,于是便点头道:“那你便暂留我家,待圣人归京……但我恶言在前,若事果有涉,不劳刑司,我便要把你抽打致死!”
“多谢、多谢姑母……”
李隆基闻言后又是连连叩谢,但在片刻后才又说道:“但今祖母已去,姑母想也不复往年的恩眷从容……徐俊臣歹性猖獗,若知姑母匿我户内,怕连姑母你都不肯放过啊!”
“他敢……”
太平公主随作厉声,但语气却不够笃定,又瞪着李隆基忍不住抱怨道:“偏你能招惹这些邪情扰乱,哪怕困禁邸中都不能安静……”
李隆基先是连连告罪,然后又说道:“若要周全、守得圣驾归京,无论邸居何处都不够安稳。姑母不如暂时移居大内,有禁卫将士宿卫,徐某也不敢擅自入宫拿人……”
“胡说!大内岂是杂人定居所在?这、这不可,绝对不可……”
太平公主听到这话,自是连连摇头。
李隆基却又连连哭诉道:“若只我一人荣损、无论如何都可忍受……但今祖母辞世未久,便遭如此毁谤,遗留诸亲更遭酷吏虐害,这、这实在是……圣人享国称制,宗家却丑恶丛生,能称舒畅?不须太久,只待圣驾归京,我们因便自保,也不只是为的自我周全,何尝不是要保盛世无瑕……”
在李隆基的哭诉恳求与劝说之下,太平公主也渐渐动摇,最终还是点头道:“那便暂时移居大内,也不要携带太多物事随员,等到圣人归京……”
于是一行人便又离开坊居,自外苑小门进入大内。李隆基倒也没有携带太多随从,只共王妃少子和几名仆员,夹杂在太平公主的随从中并不起眼。
因为太平公主连日来出入宫苑,守门的宫人也无作仔细的搜查盘问,验明出入宫符后便作放行。而李隆基也在仔细观察着宫禁情况,见到宫门处甲兵并不算多,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内卫虽然是精忠骁勇的禁军精锐,但数量却一直不多,圣驾所在才是主力所在,即便有甲伍归京,数量也并不太多,接手宫防之后,所防守自然是宫禁要害所在。外苑小门仍属于皇苑外围,自然不会设置太多甲员。
“安在此处别苑,不要随意行走,圣人月底即归,到时冤屈自有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