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阳春,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王锡爵上疏引疾乞休。天子十分关切派了中使前来慰问。
王锡爵当然无病,但对于天子此举是深为感激,同时回禀说已经服了汤药已无大碍,但是国本不立实在无颜面留在朝堂上。中使闻此离开了王府。
中使走后,王锡爵换下官服身着一身玄色海青来到其母吴氏屋中。
因为吴氏年老多病的缘故,王锡爵是一直不愿进京做官,故而天子八请其出山,王锡爵是七辞其命,最后一次王锡爵与吴氏一同从太仓进京,如此既能侍奉在旁尽人子之孝,又能在京侍君尽人臣之忠。
王锡爵先陪其母去府后佛庵礼佛,事后告诉吴氏,说自己因三王并封担心为外臣议论再度乞休,吴母宽慰道,在朝做官,只要不欺天,不害人,信心委命,进退有余就行。
王锡爵反复念着‘信心委命,进退有余’八个字,对其母教诲深以为然。
之后王锡爵走过院中,看着庭院里的花木,他不知不觉地想起了他早早过世的二女儿,深深叹息。
王锡爵生于巨富之家自小锦衣玉食,但束发读书后家人更对他严格要求,衣裳一穿数年,菜只是新鲜而已。
后来王锡爵与其弟一并做官后,一直都是以清廉二字名闻官场之上。
王锡爵回到书房换上燕服,想起进退有余这三个字,心想自己这‘引疾乞休’还是要坚持下去,今日天子虽说慰留,但是天子对于国本的事上还是暧昧不明。而吏部那边又用京察的事来做文章。
自己在消解三王并封的不利影响前,实在不可重新出山。
想到这里王锡爵在书案前写了引疾乞休再疏。
写完之后,王锡爵命人立即替自己送至通政司去。
而这时候下人禀告说在老家修养的申时行给自己来信了。
听说申时行来信,王锡爵不由眉头一皱,不是他对申时行有什么意见,反而他对于这位老友十分怀念。
王锡爵年少读书时有一次略有所思,写了会元二字贴在家中的正梁上,然后他果真中了会元,但殿试里王锡爵却输给了申时行成了榜眼。
在翰林院中,王锡爵认识了申时行。他与自己有乡谊,又有年谊,还是同僚,二人的交情就开始于此。到了后来二人公事几十年,经历了张居正夺情之事,又先后入阁为相,然后又安然渡过了李植上疏,争国本等难关,二人交情一直仍在。
王锡爵眼前想到为难的事,却是认为申时行是为林延潮来求情的。而数日之前,前首辅王家屏刚刚来信,就三王并封之事为林延潮说情。
王家屏是前首辅,分量自是不一般,现在又有一位申时行。
王锡爵拆开了信,一见来信但见上面果真是申时行熟悉的笔迹,比以前更是飘逸闲适,以笔迹观心境王锡爵也略知这位老友致仕后确实是心态变化,放下了包袱。
申时行信中先是叙旧,然后谈及了家班又请了周铁墩,沈娘娘等等几个名怜等等,
王锡爵见此微微笑了笑,二人都是江苏府人,而且还都喜欢昆曲。
王锡爵府上就有蓄养昆曲优怜,并请赵瞻云,张野塘二人调教。
这二人在后世昆曲中地位极高,如赵瞻云是立昆之宗,有国昆曲圣之称魏良辅的嫡传弟子,张野塘是魏良辅的女婿其开创‘北曲昆唱’,即用昆腔来唱北方的曲子。
有二人指点下王锡爵的家班自是不同,另一个时空历史上汤显祖所作牡丹亭第一次开唱即是请王锡爵的家班来演绎。
当然申时行家里的申班也是毫不逊色。申时行致仕还乡后居于苏州城百花巷的环秀山庄,此处原先是五代钱谬之子钱元琼在苏州所造金谷园,是苏州有名的园林。然后居乡养老的申时行在环秀山庄遍请名怜,依年纪设大,中,小三班,其梨园隐隐有江南第一之称。
信中申时行说些近来自己调教戏班的心得,并还新得了一谱子名为《鲛绡记》,已着家班日夜排演,等将来王锡爵致仕之时,二人一起听戏赏曲之余,畅谈天下,足为人生之快事。
说完了这些申时行就聊起朝政之事,谈及于自是有关于三王并封的事。
看到这里王锡爵不由眉头一皱,莫非申时行真是来替林延潮来说情的?
王锡爵往下面一看,果真不出所料。
申时行先言林延潮焚诏之事不妥,有失朝纲,但是大节却在。三王并封之事确实极为不妥,名不正言不顺。
王锡爵知道申时行一直念兹在兹的就是皇长子出阁读书的事,那么林延潮焚诏肯定是合乎他政见的。
但此举却有损于王锡爵的威严,故而他读到这里仍是眉头紧锁,申时行似知王锡爵心结,信中请王锡爵效王猛释徐成之事。
王锡爵明白此典故,前秦宰相王猛督大军伐燕,与燕国名将慕容评相持于潞州。王猛令大将徐成与燕军战,约日中而还,徐成却日昏而还。
王猛欲斩徐成,其将邓羌求情。王猛坚决地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