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给足了林先生面子,切莫敬酒不吃吃罚酒,请林先生三思。”
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果真附和天子的性子。
陈矩目视张诚额上渗出冷汗,至于田义则暗笑,心底乐见于此。
林延潮笑了笑拱手道:“真是金玉良言,林某感激之至。”
张诚又是满脸笑容道:“林先生是聪明人,咱家倒似多次一言了,以后我等都要仰仗林先生才是。”
“不敢当!”
林延潮说完步入大殿。
殿内两名宫女向林延潮欠身带他来至东暖阁前停步。
林延潮挑开门帘入内,但见天子正坐于御座之上,目光审视着自己。
“草民林延潮叩见陛下!”
“平身。”
林延潮站起身来。
“这几年不见,林卿倒是气色不错。但朕却觉得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林延潮道:“陛下有皇天庇佑,坐万年江山,草民哪敢与陛下相提并论。”
天子淡淡笑了笑道:“张居正之事才过了十几年,你骤然要朕复其名位,朕思量再三以为朝令夕改可乎?”
“为大政者不可轻易更张,这两年来朕让你想一想,也让朕再想一想。近日朕偶有所得,前段日子朕已下旨让江陵知县祭扫了张居正之墓,此事就到此为止,卿以为呢?”
林延潮道:“这几年臣一直在考虑此事,当初骤然提议,草民实在草率了,没有体贴圣心,此为草民之罪过。幸得陛下顾虑周全,明见万里,至今思来,草民仍是实是佩服之至。此事且容草民稍后再行陈奏,而今陛下急切召草民来此,可是为国事乎?”
林延潮说完轻轻呼了口气,此刻他背后的衣裳已被汗水打湿。
天子眉头微皱,又重新展开道:“确实是如此。矿监税使的事,下面的官员反对得很多,朕召你来想听听你的见解。”
林延潮道:“劳陛下垂询,草民以为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故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
“何也?天下承平日久生民加增,地之物产不变,如此乱之将至,而大乱之后必能大治,皆因生民稀少,较之物产富足,施政者予民休息即可大治。这治乱循环,皆在于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林延潮的声音回荡在暖阁内,天子听得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舒缓。
他听到这里,不由从龙椅上起身,踱步沉思。
“林卿你继续说下去!”
林延潮道:“而今为国日久,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何也?富者愈富?贫者愈贫何也?正是人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故为政者当抑高举下,以有余奉不足也,此方为长久之计,切不可听腐儒一时之言,以为垂手而天下治,那是开国之时,并非享国之时。天道无私,故均,人道有私,故不均。何为变法?变法是民不加赋而国用足,也是以有余而奉天下!”
天子忍不住赞道:“朕果真没有看错人,非胸怀天下不足以与朕共论。此话说来冒天下之大不韪,但唯有爱卿肯在朕面前直言道出。”
说到这里,天子顿了顿道:“林卿,朕亲政以来深感积重难返,国事日趋艰难,朕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常想一旦败坏了列祖列宗托付万世基业,那么……那么朕就是千古罪人。你是朕钦点的状元,侍君伴驾多年,深悉朕心,不可不分君之忧啊。”
林延潮道:“冀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此草民所愿也。”
天子道:“朕不要你为尘雾萤烛,若使朕要你出山为阁臣,你当如何?”
林延潮道:“蒙陛下垂询,倘若草民为阁臣,打算为朝廷作一点实事。”
“什么实事?想好了没有?”
林延潮道:“之前没有主张,但今日想来,草民可以在五年之内,定矿税为永法为朝廷之用。为社稷作一点实事。”
天子神色一震。
此刻宫阙之外,雨仍下个不休。
午门朝房前的,孙丕扬立此抚须长望着宫阙。
“太宰,雨越发大了,不如回部等候消息吧。”吏部右侍郎孙继皋向孙丕扬言道。
孙丕扬摆了摆手问道:“林侯官面圣多久了?”
“有半个时辰了吧!”
孙丕扬有些出乎意料道:“不知不觉都半个时辰了,不知谈到哪一步了?你不必劝老夫,老夫就在这里等,什么林侯官出来了,你再来通报。”
孙丕扬心底默道,此事就着落在此子身上了。
毓德宫内。
天子闻言随即摇了摇头对林延潮道:“为朝廷万世之用,何其难也?且不说百官会不会肯,就是收上来,此中损耗也是太大了,最后怕苦了百姓。这江南漕运,两淮盐税不就是个烂摊子吗?否则朕也不会派宫中内监为矿监税使了。”
林延潮道:“陛下,管仲有言,夫国大而政小者,国从其政;国小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