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很大,北起永定门南二十里的石榴庄,南至老爪村,西至高家店、黄村,东至马市桥、杨苏店,方圆几十里,占地上千顷。
因苑内有永定河故道穿过,形成大片湖泊沼泽,草木繁茂,禽兽、麋鹿聚集,又称“南海子”,是京畿之地最大的皇家园囿。
但有别于皇上“避喧听政”的畅春园、圆明园,也不同于紧挨着紫禁城的西苑,而是皇上南巡、行围、阅兵的驻跸之所,是皇上狩猎和讲武习勤、操练弓马的地方。所以按祖制,严禁私欲滥砍,严禁百姓垦种。
尽管在南苑当差的人不少,设有郎中一名,员外郎两名,主事一名,苑丞四名,委署苑副六名,三旗苑副三名、苑副六名。此外,还设有八旗总领章京、防御章京、骁骑校等武官,可现如今已看不见几株树木,皇上要是来狩猎,一样见不着几只飞禽走兽。
大片林地和沼泽,被苑内的庄头私下里租给甚至卖给百姓垦种,一些胆大的百姓甚至溜进来盗垦。
据说二十几年前道光爷曾下旨彻查过,那会儿开垦的田地就多大六百余顷,现在少说也有上千顷。只剩几座年久失修的宫殿庙宇周围还有几棵树木,而两千多骑察哈尔马队和一千六百多骑八旗马队就驻扎在这里。
这三千多兵堪称朝廷的“定海神针”,正因为有这三千多兵拱卫京畿,皇上和朝中的王公大臣才能高枕无忧。
韩秀峰本以为这是一支骁勇善战的精锐之师,可随僧格林沁来看了几次操练之后却很失望。因为那些蒙古兵其实就是一帮牧民,打小在马背上长大的,马骑得不错,但马上马下的功夫就另当别论了。
既开不了强弓,也不擅挥刀厮杀,兵器主要是鸟枪。飞奔而来、疾驰而去,袭扰袭扰长毛可以,指望他们对付洋人显然指望不上;八旗马队更是连蒙古马队都不如,说起来骑射是根本,可用的几乎全是“特制”的弓,射出去的箭都是飘的,既射不远,也射不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僧格林沁很清楚这帮丘八实在算不上精锐,每次来都以身作则领着他们操练,直到操练得精疲力竭才打道回府。
就在韩秀峰琢磨着他一个月能来几次,就算每天都来又能操练成什么样之时,突然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五六个步军统领衙门的兵勇,跟着一个内务府奉宸苑的主事走出一间大殿。
“小山东,那是不是柱子和铁锁?”韩秀峰生怕看错,下意识回头问。
坐在草地里歇息的小山东,连忙爬起身,顺着韩秀峰手指的方向一看,不禁笑道:“还真是,四爷,他们怎么跑这儿来了,是不是来找您的?”
“看着不太像。”
“要不我去问问。”
“去吧,去问问咋回事。”
等了不一会儿,柱子和铁锁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柱子一样没想到韩秀峰竟在南苑,欣喜地说:“四哥,你不用去衙门点卯吗,咋跑这儿来了?”
“我跟僧王一起来的,你们来做什么的?”
“前儿下午拿着两个贼,起获一批贼赃。不查不晓得,一查吓一跳,其中有好几件竟是镜清斋的!瑞常大人已经跟皇上禀报了,我们这是来物归原主的。”
镜清斋一样是皇家宫殿,贼居然敢偷皇家的东西,这绝对是一件大案。想到这些,韩秀峰忍俊不禁地问:“又办了一件大案,又立了一大功,这么说你们不打算去指挥衙门当差了,不打算做吏目了?”
柱子连忙道:“该去还得去,只是那边一时半会没有缺,等有缺空出我们就过去。”
“伍老爷有没有说要等多处时间?”
“伍老爷说快则三五个月,慢则一年,让我们别着急,先我们先在步军统领衙门干着。”
想到补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他俩要做的还是炙手可热的京官,韩秀峰微笑着点点头。余铁锁则想起一件事,急切地说:“四哥,你知道我们来这儿的路上遇着了谁?”
“谁?”
“我们遇着了永定河北岸同知王老爷的家人王贵,他没认出我,我一眼就认出是他,拉着问了问,才晓得他奉王老爷之命送一个姓余的老爷进京找你的。”
“余青槐?”韩秀峰下意识问。
“对对对,那个余老爷好像就叫余青槐,从泰州来的,他说他不但认得你,认得大头,还认得我爹!”
“他人呢?”
“我们正在办差,不能把他往这儿带,再说我们又不晓得你在这儿,就让王贵送那位余老爷去找我爹了。”
“知道了,你们先去忙你们的。”
……
几年没见余青槐了,韩秀峰不想让人家久等,打发走柱子和余铁锁便翻身上马,先去跟正领着八旗兵操练的僧格林沁告了个假,然后带着小山东火急火燎往回赶。
赶到达智桥胡同一看,余青槐果然坐在花厅,大头和余青槐正陪着他喝茶,连翠花都跑出来了,正抱着娃站在边上问海安老家的事。
见正主儿回来了,众人连忙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