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韩秀峰忙得焦头烂额,要去集贤院看密折密谕,去做肃顺的“幕友”;要回南苑练兵,以策万全;还要抽空去天津盯着僧格林沁究竟是如何办理防堵的,虽总在外头跑,但能见着他的人并不多,加之又从未上过奏疏,以至于京里的许多文武官员都不记得有他这么个奉宸苑卿。
也正因为太忙,在留守南苑的柱子、余铁锁都难得见着他一次,有公事只能去找王千里,私事尤其家事一般都来找任钰儿。
这半年,任钰儿在南苑过的很惬意。
要么陪乔装成回疆人的传教士包尔游览南苑的宫殿寺观,在跟包尔学英吉利语言文字的同时,教包尔中国的语言文字。要么跟连儿一起打理离旧宫不远处的那块菜地。有时候还反锁上院门,换上洋人女子的衣裳,煮煮咖啡,吃吃自个儿动手做的西洋糕点。
随着顺天乡试即将开考,她又同连儿一起女扮男装,三天两头往城里跑,想见识见识直隶学子的风采。
现如今的京城不比以前,银根越来越紧,市面上的钱越来越少,粮价是越来越贵,加之这些年不晓得有多少人从各地逃难到京城,许多人吃不上饭就铤而走险,光天化日之下盗抢案频发。王千里生怕她和连儿有个闪失,又不好像韩秀峰那样管她,干脆让柱子和余铁锁轮流陪她俩进城。
“小姐,那些秀才怎么全往书店跑,平日里不看书,过两天就要考了,现在买书看书来得及吗?”连儿趴在车窗边,看着争先恐后往书肆跑的学子们问。
“什么小姐,出来前怎么跟你说的?”
“我……我说漏嘴了,是少爷。”
“这还差不多。”任钰儿嫣然一笑,随即撩起车帘问:“柱子哥,是不是朝廷放主考官、副考官和同考官了?”
正坐在冯小宝身边打瞌睡的柱子缓过神,回头看看热闹无比的书肆道:“应该是吧,昨儿在会馆吃中饭时储掌柜好像说过这事。”
“劳烦您帮我去打听打听,这次乡试的主考官和副考官是哪位大人。”
“行,我去问问。”
冯小宝晓得这位小姑奶奶虽是女儿身但念过很多书,很羡慕那些读书人,勒住马回头笑道:“少爷,您一肚子学问,要不跟戏文里说得那样也去考考,说不定真能考取个功名。”
“本……本少爷要是能进得了考场,还能等到今天!”任钰儿忍不住笑道。
“少爷,您咋就进不去?”连儿好奇地问。
想到考生进考场时搜检的场景,任钰儿忍俊不禁地说:“过几天带你去贡院门口瞧瞧就知道了。”
连儿没见过那场面,事实上任钰儿也只是听说过并非亲眼见过,但冯小宝却觉得这位小姑奶奶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什么都敢去看,什么话都敢说,正想问问过几天是不是真去贡院,柱子小跑着回来了。
“少爷,打听到了,这次北闱的主考官是柏中堂,副考官是兵部尚书朱凤标朱大人和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程庭桂程大人。同考官有好几个,我只记得四哥曾提过的那个尹耕云尹老爷,听那些考生说主考官、副考官和同考官们一大早领着旨之后就去了贡院。”
任钰儿沉吟道:“那些考生一定是去买柏中堂和朱大人、程大人他们的文章了。”
“买大人们的文章做啥子?”连儿又好奇地问。
“想知道几位大人的喜好啊。”任钰儿想了想,又掏出钱袋递了过去:“柱子哥,劳烦您再跑一趟,帮我也买几份儿。”
这可把柱子给难住了,苦着脸道:“少爷,买别的行,买文章我不懂!”
“您看人家买什么咱们就买什么。”
“行,我去瞧瞧能不能买着。”
……
与此同时,韩秀峰正坐在集贤院里看过去这半个来月两广、两江等地上的密折和皇上所发的密谕。
然而,有些折子不看没啥,看了反倒更着急。
比如在召集团练“打击夷人气焰,使其心神不宁而逃离中国,消弭天津和约于无形”这件事上,黄宗汉在奏报里说得是天花乱坠。
上上个月二十日,江村、大冈等路民团围攻广州,“自子至卯,鏖战四时之久,齐施枪炮火具,伤毙夷兵多名,乘胜登陴,直上城垣东北角及通心楼两处,又北路各团冲进西门”,结果因为西夷占据观音山地利和兵船上的大炮支持,功亏一篑。
上个月八日,新安县团勇实力攻剿前去张贴告示的夷兵,伤毙多名。
上个月十一日,西夷驾火轮船十余只、板船四十余只,前去报复,攻占新安县城,各路民团于之巷战三时之久,伤毙夷兵近百名……
看上去很提气,可究竟出动了多少团练,有何兵器,共分几路,哪一路由谁统领,这仗究竟是怎么打的,只字未提;而究竟伤了多少夷兵,毙了多少夷兵,也是模棱两可;团勇折损多少,士气如何,能否再战,同样提都没提。
至于最重要的西夷对此有何反应,是被激怒了准备搜捕清缴不听话的团勇,还是认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