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并不敢在贾宝玉的面前说及薛蟠的事,怕贾宝玉越发看低薛蟠。
所以,在让薛蟠送贾宝玉出门之后,她才将薛蟠的事情与宝钗道来。
宝钗皱眉听完,见薛姨妈一派愁苦之色,便轻声宽慰:“母亲也不必太多担心,哥哥只是一时冲动,待他回来,我来问他。”
“你有办法说服他?”薛姨妈有些惊喜的问。
宝钗摇头不语,只叫下人去唤薛蟠过来。
一时薛蟠果然来了,见母亲和妹妹的架势便知道她们想干什么,因此把脖子一横,满脸不高兴的坐下,一派你们说什么都不管用的样子。
宝钗便先将薛姨妈的话向薛蟠求证一番,确定薛姨妈没有弄错之后,她望着不服气的薛蟠,轻飘飘的问道:“我听哥哥说过,你与忠毅侯府大公子是八拜之交,此话可是虚言诓骗我等?”
薛蟠虽不知道宝钗为何说这个,但还是立马回道:“那是自然,我们之间的关系可好了,我最佩服他的就是他人生的倜傥,弓马骑射样样精通,所以宝兄弟才提拔他补了宝兄弟以前的官职,做了禁军都虞侯。对了,今儿宝兄弟封太孙的事,正是冯紫英告诉我的,你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好?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会拿这个骗人!哼哼,也就你们两个总瞧不起我,殊不知道,在外头我可受人尊重了……”
宝钗眼神制止了薛姨妈将要出口的回怼言语,又瞧着薛蟠,淡然的问道:“既然如此,难道哥哥不知道冯家与杜家,有深仇大恨么?”
薛姨妈尚且不知道这些,忙问什么情况,宝钗也就将其所知道来。
薛蟠神色有些颓然,他摇头叹息:“这我又如何不知道,先时我们兄弟们一起,冯大哥与杜兄弟的关系也是还不错的,就因为这件事,两个人便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平时兄弟们出去宴会吃酒,私下里都不敢叫他们两个碰在一起。但是那件事其实又怪不得杜兄弟,都是他爹造的孽,再说他爹也已经在天牢里自尽了……”
薛蟠说是冯紫英和杜世荣二人成老死不相往来之态,实际上是冯紫英恨不得杀杜世荣而后快。
因为冯紫英知道,当初正是杜安樘献毒计,才让他母亲、所有兄弟姐妹惨死在陈乔的手中!
所以,薛蟠等人根本不敢让两人碰面,因为以杜世荣的孱弱,只要冯紫英怒起,一个回合就能将他斩于剑下。
宝钗并不去理个中细节,她只对着薛蟠,用极度理智的言语道:“哥哥既然明白,便该知道你要是娶了杜家四姑娘的后果。”
“冯家大公子或许不知道你曾私下帮扶过杜家少爷,也或许他心怀宽广,念你们过去的情义可以不与计较。
但你若是当真娶了杜家四姑娘,那么不论冯家大公子以前对你的态度如何,从此之后,你们必定也成老死不相往来之态,甚至反目成仇。
我这绝非危言耸听,哥哥细想其中的道理。”
宝钗并不以杜家和冯家悬殊的地位这些利益关系来劝说薛蟠,因为她知道自家这个哥哥别的都不算怎么,唯独颇有几分义气豪侠的心性。
但凡在他面前提及义气和兄弟情义这些字眼,其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不可冲撞。
“这个,冯大哥或许不高兴是有的,反目成仇不至于吧……”果然薛蟠迟疑下来。
不理会薛蟠的喃喃自语,宝钗继续道:“所以,哥哥若是当真喜欢那女子,甚至不惜与母亲对抗,也不顾念你们曾经的弟兄情义,你便只管任性而为便是。”
宝钗说完,转身拉过薛姨妈的手,竟说笑起来,一派话已说完,自己看着办的架势。
薛蟠看看妹妹,又看了看板着脸,态度全写在面上的薛姨妈,最终颓然一叹:“可是,我却是与杜兄弟说过,要娶他四姐的,如今我要是反悔,他又该如何看我?这两头都是兄弟,可怎么办才好……”
闻言薛姨妈彻底忍不住,骂道:“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你自己不会处事,连道理都没有捋清楚就什么话都敢应承,我看你要是再多几杯马尿下肚,只怕连家业都要送人了……”
宝钗忙紧了紧薛姨妈的手,怕引起薛蟠的逆反心理,所以说道:“这个却也不难,哥哥回头只管犹豫些,便说是家里不许,你实在没有办法。那杜公子若是明理的人,自然便不会揪着不放了。”
这种口头上的话,对方但凡慎重些,都该知道且看看再说。更何况他们家还是那样的情况。
所以,或许真正上心的,就薛蟠自己而已。
薛蟠细想想,虽觉得还是难以操办,但是又无法反驳妹妹方才的话。
那日他确实是喝了些酒,话题赶上了,又想起曾经见过的杜家姐妹生的惹人遐想,于是当着众人上演了求凰之戏。他觉得这是雅事,并没有想那么多。
毕竟杜家的潦倒在他看来算不得什么,左右他腰带里随便漏一点也够他们家一群娘儿们生活的了。
再次叹了一声,跛着脚垂头丧气的出去了。
薛姨妈想要再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