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已经实行宵禁。
就在郤揖自戕之际,确定无法抢救后,大将军府就调兵驱散围观士民,沿着街道、巷口设立岗哨,不准士民聚集议事。
恨不得挖掉所有目击者的眼睛,割掉他们的舌头,让事件无法流传。
仅仅到当天下午,江都最为繁华的南城市肆就在抢购中陷入混乱,粮价飞涨,由一斗稻谷二十三钱,涨到了四十多钱,几乎翻倍。
何止是士民,官吏家属也参与到抢购粮食的风潮中去。
当夜,暮鼓响彻三轮时,江都在先帝驾崩后,第一次执行宵禁。
大将军府,朝中英才汇聚一堂,关羽疲倦不已,王甫还是不死心,询问:“诸公,此事当真难以挽回?”
尚书令黄权、御史中丞廖立,卫将军赵云,光禄勋向朗,少府卿杨仪,鸿胪卿秦宓,卫尉卿夏侯兰,侍中向宠都列席入座,执金吾陈到不在这里,正负责宵禁落实,以及找江都粮商喝茶。
夏侯兰一口咬定,态度鲜明:“非老朽有意滋生事端,以陈公为人,绝不会善罢甘休。若无视郤公之事,今后人心散尽,陈公一腔抱负无用武之地,可谓生不如死。”
他是了解田信的,在当朝的重将、宿将里,就他与田信的合作最为密切。
王甫还是有些不愿接受这种论点,去看廖立:“廖公如何看?”
“我?”
廖立自嘲一笑,突然收到赵云警告眼神,就把准备讽刺关羽的话重新吞咽到肚子里,说:“除非郤公是魏人死间,否则陈公势必兴兵。”
郤揖有没有可能是魏人的奸细?
根本不可能,其父郤俭以益州刺史入益州,被益州黄巾军攻杀,郤揖在益州长大,跟北方就没有什么联系。后来刘璋遣孟达率军到荆州来迎接先帝入蜀,郤揖以军吏的身份追随孟达离开益州。
再后来就逐步融入北府,是典型的创业高层之一。
郤揖就一个儿子郤纂,郤纂又是田信的近臣,未来前程不可限量。
这样的人,哪怕是魏人奸细,你就是找到证据,谁又肯相信?
天下人都不信服,是真证据,也会沦为假的。
见廖立说的肯定,王甫心就彻底凉了,最后望向黄权。
黄权也无奈,他跟田信共事时间其实很短,也就联手守住了江陵这个根本之地。
对田信的了解不深,要说有……那就是极端的狠辣。
若不是受先帝熏陶,以当时田信的性格来说,早晚会自取灭亡。就算不死,也会在汉室阵营里政治性死亡,永不重用绝不是什么空话。
黄权此刻的沉默,等于认同夏侯兰、廖立的论断……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越想越气,为了节省一亿钱的开支,就把大汉给搞没了?
这不是一亿钱的事情,这是争分夺秒、得寸进尺、寸步不让压缩北府势力范围、影响力的重要举措。
如果成功,好处数之不尽。
可却败了,一个绝对可以晋升公卿,重新开创顶级权贵家族的人……竟然真的不怕死,用一条命撕破了那条缠在田信咽喉的感情枷锁,让朝廷种种算计落空,恐怕还有可能成为千古笑柄。
一个亿,大汉朝廷,没了。
王甫始终找不到想要的答复,颓然垂首,坐在一侧。
关羽这时候看向赵云:“子龙,如何看?”
“魏国尚在,不会大动刀兵。”
赵云平静回答:“魏国,乃系大敌、外敌。为免敌国渔利,我以为魏国灭亡之际,就是朝廷与北府决裂之时。”
战争已经无法避免,不可能和平消化北府。
已经见血了,谁敢劝北府忍耐,北府就会砍下谁的脑袋。
现在问题矛盾发生了转移,不再是和平局面下北府主导朝政,再和平兼并。
而是北府为了生存,将与朝廷内死硬的保皇派将军们打一场。
只需要一场决战,就能彻底解决问题。
不需要妥协,不需要磨合,直接由胜利者处置败者……所以不再是和平兼并、融合,而是武力消化。
战争,已经是解决目前问题的优先、唯一手段。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南阳放弃摩擦制造争端之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三分之二的府兵家庭完成了迁徙。这本就是留守的府兵,规模远不及关中,战斗经验也比不上。
可府兵因为历史积留问题,普遍有极高的士气,如果是防守南阳,那谁都啃不动。
赵云见关羽还是一副聆听模样,就继续说:“我以为当迅速增襄阳之防,以免田征北扩大事端。随后,与陈公商议平分南阳,参照往年旧事,以淯水为分界,陈留保留淯水之西的南乡郡旧地。而朝廷取淯水以东之地,重设章陵郡。”
“南阳两分,朝廷有北出通道。待明年,与陈公、卫公并力出兵敌国。剿灭国贼,再定朝中纠纷。”
赵云说完端起茶小饮,要分清楚敌我矛盾和内部矛盾的优先次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