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长乐坡招待往来官吏的馆舍里。
文钦正在内厅里屋细细擦拭神兵方天戟,为保护这杆神兵不出问题,他几乎与方天戟同寝而眠。
何止是他,整个使者团队里时刻都有四名军吏与他一起值守,人员轮替,寸步不离。
正使毌丘兴回来时脚步略有蹒跚,在北府官吏休假期间,他正好拜访昔年的同僚以联络感情。
文钦出迎,与扶着半醉的毌丘兴在一侧的庭院里饮茶。
左右无外人,毌丘兴愁态显露,见他这副模样,文钦就知道毌丘兴今天出行又是无功而返。
以毌丘兴的年龄,现在在意的无非就是儿子毌丘俭的仕途。
谁都知道北府有一条终南捷径,就是终南山的南山学院。
把毌丘俭送到南山学院学习一年半载,或三五年的话,从学院出来就是北府人了,何愁仕途不畅?
南山学院每年夏历八月上旬招纳新学员,这种插班的难度很大。
可不插班的话,以毌丘俭现在的年龄,即便以正常途径考入南山学院,也只能进入速成科班。
速成科班是什么?不是工科,就是农科,能有什么出息?
毌丘兴长吁短叹,南山学院的管理阶层始终是北府嫡系,目前虽无山长、詹事,由各科主任教授联合管理,教授、教员也有较高的调整频率。可管事的始终是真正的北府人,这些人普遍做事刻板、保守,不愿开后门。
作为一个光棍,文钦暂时无法理解毌丘兴的迫切心情。
速成科班与正规科班有区别么?
一个一年结业,一个三年结业,顶多就是出仕时的军阶不同,一个是少尉,一个是中尉罢了。
看毌丘兴这样苦苦摸索也不是个事情,文钦就提议:“公与宋公乃世交,不若请托长公主出面……或许能达成此事。”
“仲若不知,宋公最重法度,长公主殿下又不曾过问学政诸事。”
毌丘兴说话间长吁短叹,似乎苍老了三四岁:“唉,我有一同僚友人,乃兖州东平人,姓吕名昭字子展。汉军北伐陈公东进之际,吕子展随苏使君、杨使君左右,为兖州军中牙将。随大军请降,陈公起用为少校营督,后以中校追随陈公鏖战蓝田大破恶贼吴质。”
言语神态间满满的羡慕:“今吕子展是农科主任教授,他明确告知,说此事绝无周旋余地,除非能请来陈公手书。”
文钦听着微微眯眼,汉军北伐、田信东进时期,他是张辽前军集团内的骑将,麾下精骑两千,怎会在意吕昭这样的人物?
自己父子两代人为曹氏效力,又是谯沛乡党;吕昭不过是一个兖州降将,还是当年为边让复仇的兖州叛乱集团一份子……这样的人也能跟着杨俊翻身,也是时事无常。
反倒是自己,成了无根的浮木,随波逐流。
即想扬名立万封侯拜将,也担心遭受报复。
自己终究是张辽旧部,在叶县、宛口战场时,手里染了许多汉军、府兵的血。
毌丘兴有自己的忧虑,还能付诸于行动去解决,并说出来。
自己的忧虑、心事,却无处解决,不敢宣扬于人。
两人各有心事,他们的心事能被田信一句话解决;可解决的代价就是会干扰原有既定的秩序、条例。会开一个坏头,不利于长远未来,并会滋生一系列相关的麻烦。
谁都想把子弟塞到南山学院去,谁都想封侯拜将光耀门楣。
可要遵守秩序,这是田信制定的秩序,田信本人尚且管住手脚,不去特事特办的搞特殊;同等条件下,南山学院相关的教授、国子监、钦天监衙署、官吏,自然会管住手脚。
田信不敢干的事情……他们谁敢去干,逮住自有严惩。
正是北府事业的极大上升期,几乎如同质变……这种关键时刻里,谁敢给自己找事?
在这个北府事业的质变期间,田信更不敢松懈。
过去半年时间里,府兵、汉军‘东西夹击’的战术配合的很好,不费一兵一卒就迫降了魏国君臣、雒阳周边的守军;这是个极大的军事胜利,自然需要目前朝廷执政的丞相来做战后封赏。
封赏,是丞相要做的事情;语言可以骗人,用刀子分割给出的肉……是骗不了人的。
而自己呢,要在朝廷迁回东都雒阳时,要重新规划朝中公卿职务,以达到平稳过渡的目的。
朝廷内的职权,最近六部尚书的权位越发的高隆;尚书的权力不是无中生出的,掠夺于九卿各司,或者跟九卿衙署存在重合部分。
有职权重叠,责任划分不清的现象,现在时间断,彼此有分寸;可没有形成制度性的职权责任分割,所以不做处理,今后一定会出现混淆。
要解决这个问题,要么继续增加尚书台的权柄,如将大司农府并入户部,廷尉府并入刑部;再要么把六部尚书的职权一步削到底,恢复正卿总领一部事务的旧有局面。
如果这样的话,六部尚书会衰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