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已亮,沧州州城,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沧州本来就不是一个大州,人口不多,这两年因为闹得越发凶的匪盗和战乱,整座城池都空了一半。
有的人死了,有的人逃难去了别处,依然留在沧州的百姓,或是故土难离,或是没有亲族可以投奔,与其说是在沧州生活,不如说是在与天争命。
街边的菜摊旁,一名路过的妇人停下脚步,挎着菜篮,挑挑拣拣之后,问道:“你这萝卜怎么卖?”
摊主坐在石阶上,抬了抬头,说道:“两文钱一斤。”
“两文钱?”粗布衣服的妇人皱起眉头,说道:“昨天还是一文钱呢!”
摊主瞥了瞥她,淡淡道:“昨天官老爷还只收五文钱的占路钱,今天就收十文钱了!”
一斤萝卜长一倍的价钱,原本一个月的开销,现在半个月就会用完,妇人气呼呼的挎起菜篮,说道:“我再看看别家的!”
她从街上绕了一圈,再次走回来的时候,脸色就彻底垮了下来。
“这哪里是喝血吃肉,他们是要连骨头都砸碎了咽下去,这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
“谁说不是呢……”卖菜的摊主也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沧州被那些反贼占了的时候,苦的是百姓,如今沧州被官府夺回来了,苦的还是百姓,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妇人想了想,说道:“那也不一定都不好,前两年端蓉公主在沧州的时候,一切不都挺好的,唉,可惜……”
那摊主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说道:“我前两天听人说,公主殿下要打回来了……”
妇人放下菜篮,神神秘秘的说道:“我也听说,端蓉公主从小就是做皇帝的命,是和隔壁景国那位公主一样,以后要成为女皇的……”
两个人神神秘秘的说了一会,那摊主挥了挥手,说道:“大嫂,我看你和我也挺聊得来的,这都是缘分,这样吧,今天这菜,我卖给你,还是昨天的价……”
“那感情好……”妇人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今天我可得多挑一点!”
她挑了整整一篮子的菜,递给那摊主,说道:“称称吧。”
摊主称了称之后,说道:“一共二十二文钱,给你抹个零头,给二十文好了。”
妇人掏出荷包,数了铜钱,递给他,说道:“你数一数。”
摊主笑了笑,将菜钱踹到怀里,说道:“数就不用数了,难道大嫂你还能骗我不成……”
“那成,我先回去了!”妇人对他挥了挥手,菜摊摊主见她消失,立刻将揣回怀里的钱又数了数,就算少给两文也没关系,因为菜钱本来就是二十文,他加了个零头,又抹了个零头……
数了两遍,看着手里的十八文钱,摊主陷入了沉思。
他叹了口气,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的人,连两文钱的菜钱都要昧,沧州淳朴的民风,就是被这些人给败坏掉的……
这时,一位一边走路,一边勒裤腰带的男人走过来,问道:“老王,刚才有人来买菜没有?”
青年摊主将那些钱踹在怀里,站起身,摆了摆手,说道:“没有,倒是来了一个大嫂,挑了好久的菜,后来又嫌贵,不买了……”
“唉,这我也不想涨啊,可要是不涨,这点菜钱,可就全交给官府了,你说他们,怎么就不能学学以前的端蓉公主……”男人叹了口气,看着他,感激道:“昨天吃坏了肚子,谢谢你帮我看摊子……”
“不客气……”那青年站起身,摆了摆手,说道:“举手之劳而已……”
青年离开之后,那男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喃喃道:“今儿个是个好日子……”
他早早的收拾了菜摊,回到家中,叮嘱妻儿好好看家,自己走出家门,绕了几条街巷,走到一处深宅门前的时候,轻轻扣了三下门,低声道:“荆轲刺秦王。”
大门打开,他走进去,顺手将们关上,前方宽敞的院子里,已经有数十人聚集在一起。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不时地有人从外面进来,某一个时刻,有人清点了人数,众人整齐的站在院子里,一名青年从里面走出来。
众人纷纷躬身,说道:“见过许使者!”
“不必多礼。”青年摆了摆手,说道:“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城外的守军有人阻拦,今夜我们的任务,是打进刺史府,刺史府里面,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切记,我们和那些反贼不一样,攻进刺史府之后,不允许抢掠杀人,若有违者,教规处置!”
“是!”
众人齐齐应声。
……
刺史府,不知为何,沧州刺史总觉得今夜有些心神不宁。
天色已经暗下来,他从堂内走出来,走到院子里,略有焦灼的踱着步子。
一道身影从外面走进院子,走到他的身旁,关切的问道:“大人,怎么了?”
沧州刺史看了看身旁的师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