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法三年秋,天子继承大位已有了三年时间,如今天下大定,云南也已归入版图之中,东南地区,除了厦门、澎湖等岛屿以外,海寇之乱同样悉数平定。
据说海疆经略使刘希尧正在积极同郑森谈判之中,郑森要求称藩的条件,大顺朝堂上下考虑者数量也很是不少,连陛下都颇为意动,如此看来,东南一带连绵多年的战事就要彻底结束了。
边境之患,缅甸僻处海外,明帝远蹿以后,对中国基本上是没有多少号召力了。唯有辽东、朝鲜二地,满鞑子尚占据两处,厉兵秣马,赫然有兴兵再起的态势。
去年代善攻入朝鲜,至今一年有余,朝鲜各地义军纷起,却因为缺乏足够的军械装备和有力训练,遭到满洲八旗的残酷屠杀。
不仅两班士大夫被扫荡一空,连一般百姓也尽遭到屠刀之戮,惨不忍睹,几至极点。顺朝朝中,有不少深明大义的官员,即便李来亨一再用种种借口推迟伐辽救鲜的军事行动,他们也坚定不拔,几乎每次朝会都要重提此事。
更引起京中震惊的,无疑是上个月,来自朝鲜的求援使节团中,竟然有十一个人,同时在开封皇宫的宫门前面,刎颈自杀,血溅金河。
这些使者来华日久,却一直没能说服大顺军出兵。他们日日夜夜都为朝鲜同胞的遭遇产生感同身受的痛苦,当清军又在某道进行大屠杀的消息传来后,使节团的成员们愤慨到了极点,便下定了包申胥哭秦庭的悲壮决心。
他们誓死决定,用自己的性命和鲜血,唤醒大顺朝廷上对朝鲜战事的注意力。
朝鲜十一壮士血溅宫门的事情发生以后,便是天子也再不能对东北战事视若无睹了。朝堂上下的舆论如火沸腾,不少没有经历过明末抗清战事的主战派年轻官员,也都愤然挺身而出,群聚大殿之中,请天子出兵为属国复此春秋大义之仇。
但是那些经历过明末以来连年乱战的老臣们,就持重得多。他们既知道八旗军的厉害,也认为辽东已经地远,何况是朝鲜呢?
伐辽救鲜一事,还是需要从长计议的。
不过也有年轻的官员,慨然道:“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计议已一年有余,计议得满鞑子兵强马壮,由三四万兵马,壮大到七八万大军,如此计议下去,是要计议到山海关前吗?”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吏政府尚书宋企郊直接出列,请求天子治该臣失言之罪。李来亨则坦然笑言:
“太祖太宗的祖宗法度,国朝不因言罪人,此何罪而有?太宰何处此言!”
天子一言既出,朝中舆论风向随即就大为一变。毕竟此前一年多的时间,皇帝每遇及朝鲜事,必顾左右而言他,不是转移话题,便是提起西南战事。
如今李来亨突然要求群臣仔细讨论朝鲜之事,很显然是他认为伐辽救鲜的时机已经非常成熟了。
方以仁暗自捏住手上的笏板,他知道这是因为清军在朝鲜四处搜杀王室后裔已经成功的缘故。根据朝鲜使节及旅朝华商的说法,去年一整年来,代善为了彻底瓦解朝鲜人的抵抗,采取了两个重要措施:
其一,便是大肆搜杀朝鲜王室成员。任何与朝鲜王室有血缘关系,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人,都遭到清军搜山检海的彻底追杀,以期起到完全断绝朝鲜人民复国希望的作用;
其二,则是满清皇室将其姓氏爱新觉罗改为了金姓,如昭和帝爱新觉罗福临改名为了金福临,代善也改名为了金代善。
满清皇室改姓金氏,便是声称自己的祖宗源头出自朝鲜——这并非是决然虚假的历史,女真建州部确实长期生活在靠近朝鲜的边境地区,双方历史上的交流次数不在少数。
只是代善这种做法,显而易见是为了蛊惑朝鲜百姓。清室改为金姓,又自称为新罗王室后裔,很明显就是为了长期占领朝鲜而已。
李来亨获悉这些情报以后,便基本上能够判断出来,清军在朝鲜的“为王前驱”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所谓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代善已经把朝鲜文化支柱的王室和两班士大夫都杀戮殆尽,这才做起了改姓换名的工作。
清军正准备把朝鲜变成一块扎实的根据地,却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顺军的刀锋已经酝酿好了威力,即将对辽东开弓射箭,新的一轮北伐大战也即将爆发。
此时西南战事也已经完全平定,李来亨早就下定将原本驻扎在云南的不少精兵铁骑调回北方,命令他们驻扎在北京一带,进行适应性的训练。
由于东北气候严寒,顺军北伐还需要筹集数量惊人的棉衣棉裤。所以湖北和江南地区,那些最早察觉到伐辽在即的商人们,便立刻加大投资,扩建棉纺织工场,这些消息灵通的人士,以耿应衢为首,随后便会在波澜壮阔的伐辽战事中,捞取一笔极为惊人的理论。
由湖广和江右两大商帮,逐渐发展出来的楚商集团,既具有顺朝的皇商性质,又由于最早采用规模化的工场经营方式,经济实力特别强大,堪称如今大顺排名第一位的商人集团;
由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