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宫里的酒宴开席,喜气洋洋,宫女、内侍来回穿梭,皇帝、嫔妃、太子、皇子、公主、外戚依次序坐下,李承乾作为皇太子,挨着李世民这一桌,作为嫡子,李泰也坐得近,其他皇子就离得远了。皇家父子亲情毕竟淡薄了一些,皇帝的儿女多,哪能全都亲近。因而其他皇子和公主们距离李世民的位置足有数丈之远,李世民未举杯,所有人也不说话,只等正主动了筷,酒宴正式开始。
李承乾的目光飘忽,仿佛在寻找什么似的,像是一个扫描仪,终于,他的目光一定,落在一个角落里,那儿,等着献舞的伶人们在待场。称心自然也在,今日称心要为皇室献舞,打扮的尤为重视,妆容也是极美。眉眼汪汪,尽显柔美,避嫌似地撇向李承乾不在的地方,不敢和他对视。乌黑的发尾,挽了个髻,髻上簪着一支白玉的簪,上面垂着流苏,偷偷与旁边的乐师说话时,流苏就摇摇曳曳的。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柔美的唇角,说话时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整个人显得清脱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她穿着件白色百褶宫裙,站在那儿,端庄而高贵,文静而优雅;那么纯纯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其他人还没察觉,倒是李泰瞧见了,他挨着李承乾,见他失态,偷偷伸手轻轻捏了他一把,低声道:“皇兄,你看什么呢?”
李承乾将目光收回,尴尬一笑,轻声道:“就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李泰眨巴眨巴眼睛,压着嗓子道:“眼珠子都要贴上去了,这还是随便看看呢?”他贴近李承乾,低声嘿笑道:“皇兄不是动了心思吧?父皇不是说给你安排亲事了么?岐州刺史苏亶长女,听说是个才女呢。”
李承乾一愣,忙问道:“你哪儿得到的消息,我自己都不知道,属实吗?”
“母后说的,你自己想咯、”李泰笑道,他眼睛眨了眨,朝向称心所在之处看了一眼,道:“这个乐伶倒是生得不错,皇兄若是喜欢,留在宫里就是了,一点儿小事儿,何必偷偷摸摸呢?”
这也不是李泰放浪,而是对于他的身份来说,一个乐伶确实不算什么事情。他的年纪小,还未接触到这方面。但他却见识过,比方说召开一场文会,各路文人骚客齐聚一堂,酒至憨处,就有行酒令赌小妾的。这个年代,一个小妾,或者说一个女人的价值,怕是不比一匹宝马良驹值钱。
李泰这样说,李承乾倒是有些心动了。但是眉宇之间,却不见舒展。因为有一件事儿,他没敢跟李泰坦白。
若他是她,这样做也就罢了。但他是他,东宫之中,岂容得下一个男子?更何况,他是太子,无论是礼法还是人伦,都不允许他跟一个男人厮混。
李承乾闷着脸道:“你不明白。”
李泰不以为然,道:“皇兄,我虽然没实践过,但是见到的可比你多多了,你不好意思去说,我来帮你就是了。”
李承乾有苦难言,只是道:“你不明白,算了,不提了。”
李泰笑了笑,只当他是不好意思,也未多说什么。
酒宴正式开始,喝了几杯酒,开场舞毕,气氛总算热络了一些,李世民生怕大家不肯尽欢,特意嘱咐不必拘泥,那边几个胆大的皇子已经走动了,李泰也站起来,端着一杯酒,道:“我去和那乐伶说说话。”
李承乾手心捏了一把汗,赶紧拉住李泰,道:“别胡闹了。”
李泰甩开李承乾的手,道:“放心吧,皇兄,我有分寸。”
说罢,李泰走向称心,李承乾心虚,不敢硬拦着,低头喝闷酒不说话,眼睛一直锁定在李泰身上。那边,称心表演完毕,正准备退场,眼见一个皇子模样的人走过来,也略带几分紧张,脚步更快了。李泰见他要跑,心中疑惑,这乐伶怎么如此怕生呢?往年乐伶表演完毕,可都是慢慢的走,指望着哪个贵人相中了,或者给点赏赐什么,怎地她就例外?想到这儿,李泰也加快了脚步,小跑着追了上去。
李承乾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脖子伸了老长,这时李世民同他说话,李承乾赶忙收回目光,向李世民敬酒,借以掩饰住尴尬。
等喝完了酒,那边已经看不到李泰和称心了,李承乾顿觉心里一空,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
酒宴继续,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李泰回来了,面带喜色,对李承乾道:“皇兄,妥当了,我找到太常寺的官吏,跟他说这个乐伶我看中了,让他送到我府上去。”
李承乾傻了,急道:“那可是我相中的人啊!”
“哎呀,急什么!”李泰白了他一眼,道:“我还能跟你抢不成?说送到我府上,还不是为了你么?过几天我就回洛阳了,到时候你再把人接走就是。”
李承乾听他这么说,心里才稍稍安稳,他瞅着李泰的神色,试探问道:“没别的了?”
李泰懵道:“还有啥?”
李承乾心说,这是不知道称心是男的。既然不知道,也不必说明,混过去最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