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澂听着女孩语气中的颓然与失落,很想问一问她、她到底许了怎样的心愿,却到底没好开口。默立片刻,他轻声问道:“我让人给殿下传信,殿下为何……不肯见我?”
阿渺在心里回顾了一下前情,侧头抬眼,看了他一瞬,又移开了视线。
“你上次,都说你要找我五哥报仇了,我还见你做什么?我若替我哥哥辩解,你定要觉得我满嘴谎言,我若不辩解,任由着你将罪名扣在我哥哥身上,那又……有什么必要再跟你继续做朋友?”
顿了顿,又道:
“其实,到底是我妄想了。就算没有你误会我哥哥的事,你跟我……也是做不了朋友的。你如今,是这建业城的少主人,而我,只是个身份让人猜忌的过客,刚才就连我表兄见到我、都一副想要避开的模样……若你避嫌、不理会我,我心里,也是能明白的……”
陆澂的心,宛如被油煎火熬一般。
他想要告诉她,他才是有妄念的那个人!
怕被她嫌弃,怕被她避之不及……
就算他必然要向萧劭寻仇,他也断不会将那样的仇怨加诸到她的身上!他只是怕,怕她会不原谅自己、跟他彻底地成为仇人……
但如今,就连那样的事也不会发生了。他知道了当日刺杀王迴的其实是祈素教,派去凉州的暗探与刺客也已经召了回来,横亘在他和她之间的障碍,不再有什么是他所畏惧的了。
“是我错了。”
陆澂望着阿渺,“北境的事,是我误会了魏王。那日在慈恩寺让殿下伤心,也全是我的错。”
夜色中,他双眸漆黑,映着湖光熠熠的光采,郑重而专注地凝视着她。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即使是心不在焉的阿渺,也不禁有些微微窘迫起来。
“什么叫让我伤心……我哪里伤心了?”
她垂低眼,捡起掉落地上的一条迎春花枝,扯着上面的花叶,一片片抛入水中。
池面倒映着的男子俊颜,因为沾染了点点花叶,显出一抹异样的妖娆。
他却恍然不觉,目光依旧凝濯在身畔的女孩身上……
阿渺莫名有些烦躁起来,一把撸下花枝上的花叶,尽数洒进水里,击碎了倒影。
“你……”
“我……”
两人几乎同时开了口。
阿渺道:“你不是想见我吗?有事就先说吧。”
陆澂的心,冷静了下来。
“殿下最好,尽快离开建业。”
“为何?”
“因为我父亲,打算对北齐出兵。”
他语气中有压抑的艰难,“什么时候出兵暂且不知,但殿下最好尽快离开。”
阿渺移目望向对岸的暗影处,心中思绪万千。
五哥曾经推断过,联姻之事、也可能是陆元恒的算计,看来果真不假!
那现在他们的计划,必须加快速度了……
阿渺想起陆澂这颗棋子的主要用途,决定顺势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我走了……那我二姐怎么办?还有我祖母、六哥、七弟、从洛阳一起跟来的那些人……我总不能,让他们留在这里……”
陆澂对她有愧疚之情,却未必肯帮她送走所有的人。她因此早有准备,等他一旦拒绝,便会将交易的筹码亮出来。
然而陆澂的回答,却令她始料未及。
“我会送他们离开的。”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殿下想要送走的所有人,我会让他们安全离开。”
阿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看着陆澂,眼中的惊诧再非假装。
她想过他会帮,但绝对没想到,在自己没有许诺任何好处之前,他就会愿意帮到这样的程度。
“你……”
她动了动唇,逸到嘴边的问题又退了回去,末了,道:“你就不怕触怒你父亲?”
陆澂摇头,面部的线条微微有些绷紧。
“那你姐姐,会同意你这样做?”
他们姐弟一向同气连枝,陆澂若是动用部属,必是瞒不住陆锦霞……
“这些事,殿下不必操心。”
陆澂缓缓道:“我敬重阿姐,却不至于唯命是从。既许诺,必然守约。”
“那你姐夫呢?”
姐夫?
陆澂心中微惑,看向阿渺。
他自己并不将程卓判定为任何阻碍,但阿渺语气与眼神中刹那的情绪,却仿佛有种比芥蒂更深层的戒备与忌惮……
两人的目光,触到一处,彼此静默了片刻。
阿渺恍然领悟到了什么,垂眸颌首,“也没什么,我就……怕给你添麻烦。”
她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差点泄露出了真实的情绪,掩饰似的转过身,往观礼台的方向望了眼,“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拿不了主意,我得……找我二姐商量一下。”
她拎裙上了露台,沿着渠岸,朝园子的北面缓